行山,巍峨壮观、碧影叠峦,承载着教书育人的文化底蕴,如一棵巨大的青松,扎根千里,挺拔俊秀。若把行山拟人,行山书院便位于她的膝盖上方,如同古朴大气又浑然天成的衣边,既装饰了行山的巍峨,也婉约了她的秀美。
妖舟和小金朝来到行山脚下,一同仰望着面前的盘山石阶,半晌无语。
二人周围,聚集了很多的人,他们都和妖舟一样,仰头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表情有些凝重。
再远一点儿的位置,则停放了不少马车。其中两辆,小窗下方,刻着叶府的叶字。
妖舟有意考验小金朝,问道:“你看这些人,和咱俩有啥不同?”
小金朝看了看周围的人,回道:“他们的眼中,透着敬仰。”
妖舟点了点头。
小金朝继续道:“咱俩的眼中,透露着好饿。”
妖舟嘴角抖了抖,说:“不对,咱们所有人的眼中,都透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卧槽,好高!”
妖舟穿着男装,声音也选用了比较中性的调调儿。为了护肤,她没在脸上易容,只是改变了眉形,又画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自然妆,使自己看起来可男可女,让别人心中疑惑,却不至于强迫他人交智商税。
毕竟,关注过某音的人都知道,化妆已经成为了现代易容术。只不过,那些发布出来的视频需要灯光和摄影配合。妖舟做不到始终给自己打光,还不如微调,简单自然。
妖舟说的话,被周围的人听了去,纷纷皱眉,觉得她特别粗鲁不堪。
不远处,人力软轿里,透过轻薄的纱帘,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男子。他听见了妖舟的话,狭长的凤眼中划过一丝不悦。此人,正是乌羽白。
他旁边,还有一顶人力软轿。轿中坐着楚青逍。他歪个身子,噗嗤一笑,对乌羽白说:“还别说,小爷也这么认为。”
乌羽白淡淡道:“所以,才有了一丘之貉这样一说。”
楚青逍:“……”
人群越聚越多,嘈杂声有些乱套,但却始终没有人,第一个登上石阶。
小金朝问:“你确定要爬上去吃口饭吗?”
妖舟回道:“你先上去数数,超过三百,我就不爬了。”
小金朝看向妖舟,气鼓鼓地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掐死你!”
妖舟眉眼弯弯地一笑,说:“等我咽气之前,给你留口气儿,等你掐散它。”
小金朝哼了一声,说:“记得你说过的话!”
妖舟回道:“放心,我记性……素来不好。”
小金朝不再理她,用脚踢石梯。
妖舟问:“怎么没人先登台阶?”
小金朝回道:“没准儿谁先登台阶,谁要倒大霉。”
妖舟点了点头,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原来如此。”随手从腰带里抽出一根针,哈了一口气,扎向小金朝的屁股。
小金朝嗷地一声跳起,第一个冲上了石阶,瞬间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小金朝恼羞成怒,就要对妖舟抡拳头。
妖舟捏着针比量道:“来呀来呀,你来呀……”
小金朝的小脸一沉,骂道:“幼稚!”深吸一口气,向山上跑去。
妖舟收起针,轻叹一声,说:“来路不明的饭,吃得提心吊胆;这光明正大的饭,又难以吃到嘴。果然,减肥和被迫减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小金朝回头吼道:“唠唠叨叨说什么呢?快点儿!瞧你老胳膊老腿的,真是没用!”
妖舟指着小金朝吼道:“等老子追上你,咬死你个小屁孩!”撒腿就追。
众人见终于有人先一步上山,自己也可以从善如流地跟去见见世面,或者出出风采。于是,人群开始移动,纷纷攀爬起石阶,浩浩荡荡,极其壮观。
行山书院从山脚下到书院大门,沿途一共有九百九十九节石阶。
寻常人爬上去都要累得去掉半条命,更何况那些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的公子小姐们。
行山书院百年基业,所出文类学子不但在朝野里担任要职,还出了不少大儒,引经据典着书立说,锦绣文章风流千古。说到做官,当今宰相,便是出自行山出院。
行山书院,不但有文行师傅,还有武行师傅。武行上,也曾出过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只不过眼下有些势弱,既没出将军之流,也未曾有一代宗师。
即便如此,行山书院也是皇亲贵胄乃至文武大臣们心中的至高学府。若能在此读书,哪怕不能成才,也会结识一些优质同窗,广开人脉。男子不用说,单说女子,若能在此学习,想要嫁入高门,那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当今极受宠的杜贵妃,便是行山书院里成绩最优的那位女子。
因此,行山书院,不但是学子们的必争之地,也是小姐们的战场。
今日,行山书院敞开大门迎新,不但要招贤纳士,更是要校考新生,这九百九十九踏石阶,便是校考之一。
叶大人作为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家里有两个校考名额。叶大人为了表达不偏颇,直接让三个适龄女儿都来参加校考。至于谁能入选,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话虽如此坦荡,但实际情况却是:阿舟虽是嫡女,但大字不识;二小姐叶湘玉是宠妾戚夫人所生,从小就按照嫡小姐的做派教养,识文断字不在话下、抚琴煮茶也是行家。在阿舟没回来之前,大家都叫她大小姐。而今阿舟回来了,她才被迫退居第二,成了二小姐。一字之差,对于叶湘玉而言,就是嫡庶之别,让她如何能服气?!三小姐叶绘棠,生母是戏子,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腿脚功夫不弱,脾气自然差了些。
待热闹的人群都上了石阶,渐行渐远,小姐们也都纷纷下了马车,准备换乘人力软轿。
叶府的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竟是二小姐叶湘玉。第二辆马车上,第一个下车的则是三小姐叶绘棠。
她一下马车,就用手煽了煽鼻子前面的风,满脸嫌弃地说:“车厢里一股子乡下味儿,可熏死我了。”看向叶湘玉,“回去的时候,二姐和她同坐马车吧。”
叶湘玉挺直脖子,矜持地一笑,说:“我也受不得那个味儿,还是妹妹忍忍吧。”
车帘掀开,阿舟探出头,跳下马车,脸色惨白,一声不吭,就像一个卑微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