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望着月亮,背脊越来越弯,最后干脆就趴在了自己的腿上。即便如此,她也嫌累得慌。
庄公公从暗处走出,一头银发在月夜下格外醒目。
妖舟心中一惊,慢慢直起腰,唯恐庄公公偷听到她和乌羽白的谈话内容,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对策。
庄公公问:“为何一个人坐在墙头?”
妖舟将高高提起的心缓慢放下,回道:“感觉累得慌,想去月亮上躺躺。”
庄公公说:“月宫,也未必如想象中美好。一如动物修炼成精,苦苦求得化形同人一般,却不知人间疾苦,才是最后一道修行。”
妖舟笑了笑说:“公公,你这话说得有趣儿,很有禅意。与你所处的位置,颇为不符。”
庄公公说:“你所在的位置,又与心意相符几层?”
妖舟拍了拍墙头:“来坐。”
庄公公摇了摇头。
妖舟知道庄公公的伤没好利落,于是从墙头一跃而下,说:“公公寻我有事?”
庄公公回道:“皇后让你嫁给太子为侧妃。”
妖舟说:“公公说错了。侧妃不是嫁,而是纳,和妾没什么两样。”
庄公公问:“你不愿意?”
妖舟回道:“姑且不说太子一笑我就觉得牙根酸,就说给人当小老婆这种事,打死我,也做不了。”
庄公公没有再劝,而是回了句:“晓得了。”转身就要走。
妖舟诧异地问:“你大晚上的跑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
庄公公停下脚步,侧脸看向妖舟,问:“不然呢?”
妖舟苦哈哈地一笑,回道:“你好歹说两句恐吓的话,让我安安心呐。”
庄公公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说:“你既知结果,何须我多说?”
妖舟回道:“公公不提点我,我怕自己想歪了。”
庄公公收回目光,也抬头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道:“人心不古,我的提点,也不过是片面罢了。时局动荡,变数太多。你好自为之。”独自一人,慢慢前行,很快就隐入黑暗之中。
妖舟听见小葡萄喊自己吃饭,于是翻墙回去。
与此同时,肖府中,苏女接到了妖舟送回的风铃,拿在手中的瞬间,竟失了神。风铃落地,碎成渣。
肖浅止听到动静,立刻进屋房间,询问道:“娘亲,怎么了?”
苏女忙蹲下,用手去捡风铃,却一不小心割了手指。
肖浅止忙上前拉起苏女,说:“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也值得娘用手去捡?瞧这手,都伤成什么样了?!”
在门口当差的大丫头听见动静,询问道:“王妃,可用奴婢伺候?”
苏女回道:“不用。你且去看看,亲王什么时候回来?”
大丫头领命离开。
屋内,肖浅止一边给苏女包扎伤口,一边责备道:“娘真是越发不爱惜自己的。父亲知道,定会心疼的。”
苏女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白。
肖浅止格外敏感,忙问:“母亲为何异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女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那破碎的风铃。
肖浅止顺着苏女的目光看过去,说:“这风铃……可是母亲在公主府看见的那只?”
苏女没有回答,而是用略带惊恐的目光看着肖浅止。
肖浅止继续说道:“父亲还说,也要定制一只,一模一样的送给母亲。这只就是父亲送的?打碎就打碎了吧,娘也不想的。明个儿,我去寻一只一模一样的拿回来,娘不说,父亲不会晓得。”
苏女说:“这是……祥芸县主送还回来的。”
肖浅止一听到祥芸县主四个字,就觉得无比欢喜,然而,细品这句话,再结合苏女的表情,令他细思极恐。
他摇头说:“不会的,父亲不会的……”
苏女红了眼眶,却也是点头说:“对,他不会的,定是替你送的……是我多心了,定是我多心了。”
母子二人都没有说话,却都起身,默默收拾起那碎裂的风铃,干净到不留痕迹。
二人刚收拾妥当,就听大丫头站在门外说:“王妃,亲王回来了。”
苏女和肖浅止互看一眼,前者用手帕压了压眼角,后者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一同迎了出去。
苏女柔声说:“夫君,今天为何才回?眼瞧着天都黑了,让我好生担心。”
肖浅止说:“父亲。”
肖亲王笑着说:“今日在外溜达了一圈,选了些布料给你,还有两套头面。”
苏女情意绵绵地说:“夫君待我如此,好生羞人。”
肖亲王环绕住苏女的腰肢,一同进入房间。
若是以往,肖浅止会离开,这会儿他却没有走,而是站在了门口,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厮抱着礼物,送上屋内,放在了桌子上,又撤了出来。
苏女叫人上饭菜,肖亲王却说自己吃过了。
苏女站起身,来到肖亲王的身后,轻轻揉着他的肩膀,说:“吃过了,就陪我吃一口吧。你不在府上,我自己不爱用膳。”
肖亲王随口回道:“以后进了新人,自然有人陪你。我若不在家,你也不寂寞。”
苏女的小手微僵,脸色也随之一变,却因站在肖亲王的身后,并未让人觉察出异样。她继续揉捏着肖亲王的肩膀,说:“哪家的姑娘,竟得了夫君看中,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肖亲王哈哈一笑,拍了拍苏女的手,称赞道:“原本家中有那个悍妇,都不肯让你名正言顺地进门。而今你成为了王妃,却是知书达理懂得为妇之道,甚好。”
苏女说:“男子都是妻妾成群的。夫君如此宠爱我一人,也令我深感不安,唯恐犯了善嫉之名。正想着,等浅止大婚之后,为夫君物色些女子,只要夫君欢喜,我便欢喜。”
肖亲王一伸手,拉过苏女,将她抱在怀中,亲了一口脸蛋儿,说道:“浅止的婚事,本王一直想着呢。本王看窦大人家的嫡女窦寇,就不错。至于本王这边,你也无需操心。今个儿听闻皇上有意,将祥芸县主指给本王。你与她相处得来,就是本王后院之福。”
门外,肖浅止快步离去,撞到了端菜的小厮,杯盘碎裂一地,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肖亲王刚要皱眉,苏女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将头窝在他的脖子上,用温柔的语调问:“夫君可是喜欢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