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微微上扬着草帽，看着妖舟，等她回答。
妖舟也看着车夫，看出他眼中的认真，心中倒也没什么感慨，毕竟人活于世，不是你想善良悠哉就可以这般活着的。双手染血，也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一种方式。
妖舟垂眸看向叶湘玉，眼神中无喜无悲，只有厌恶。
叶湘玉这才意识到，妖舟真是愤怒了。她忙大着舌头求饶道：“我……我刚才和姐姐开玩笑呢。小……小葡萄很好……很好……”
妖舟说：“叶湘玉，你不该欺辱她……”
叶湘玉身体一僵，惶恐感瞬间袭击了身体，她努力远离妖舟，却做不到，只能徒劳地挣扎。
实则，妖舟并不想现在就要了叶湘玉的性命。她刚回帝京，需要做的事有很多，不能在叶湘玉的身上就留下污点，让人诟病。然而，不收拾叶湘玉，又深觉对不起小葡萄。
妖舟的成熟，就在于开始理想思考：如何做？何时做？
妖舟向着叶湘玉走走一步，吓得叶湘玉都不敢呼吸了，吓得戚姨娘忙喊道：“别杀她！别杀她！”
崔侯爷冷笑道：“她敢？！无需求她，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妖舟将眼睛转向崔侯爷，缓缓勾唇一笑。
崔侯爷微愣。
妖舟慢慢抬脚，踩在了崔侯爷的脆弱之处，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点点儿用力碾压了下去……
崔侯爷的惨叫声瞬间响透了整座侯府：“啊……！！！”
妖舟收了脚，对崔侯爷说：“侯爷久居帝京，应当听闻过我的传说。以前听罢，可当笑谈。以后，侯爷你也将成为我故事里的一部分，让别人听个笑话。”
崔侯爷痛苦得无法言喻，整个人都如同被汗水冲刷过一般，衣衫湿透，不自觉地抽搐着，连句话都说不出去。
妖舟再次看向叶湘玉。
叶湘玉忙说：“你不能动我！我……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如果放过我，我就不将这个秘密告诉给被人。我不说，绝对不说……”
妖舟在叶湘玉面前蹲下，问：“说说看，这个秘密值不值得我放过你。”
叶湘玉眼睛动了动，终是小声说道：“你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子，你是大夫人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
妖舟挑了挑眉毛。
叶湘玉继续道：“那个野男人是江湖中人，十分离开，一出手就能要了父亲性命，父亲又害怕皇后娘娘，所以一直隐忍至今。”
妖舟不语。
叶湘玉唯恐妖舟不信，立刻补充道：“真的真的，这些都是父亲喝醉后和姨娘亲口所言。你若放过我，我便闭嘴不语。”
妖舟心中有疑惑。叶大人看起来确实顾忌大夫人和皇后，也对阿舟的生父讳莫如深，但若说阿舟的生父是武林中人，妖舟又觉得不尽然。
妖舟问：“父亲怎么说的？”
叶湘玉看向了戚姨娘。
戚姨娘也用特别小的声音回道：“老爷说：野种！是野种啊！窝囊如我，却不敢言语，唯恐被其要了性命……”
妖舟眯起眼睛，说：“就凭这一句，你们竟敢说我的生父是武林中人？”
戚姨娘立刻补充道：“这事儿一直流传着呢。你寻个老人打听打听，都知道皇后……”
叶湘玉忙提醒道：“姨娘，让她自己打听去，你别提这个茬儿，仔细引火烧身！”
妖舟觉得十分诧异，这件事竟然和皇后娘娘颇有渊源。看来，她必须去拜访一下皇后娘娘了。
妖舟用手拍了拍叶湘玉的脸，说：“行，你成功救了自己一命。记住啊，别乱说。”
叶湘玉心中得意，却没注意到，妖舟表情的戏谑之色和眼中的冷意。叶湘玉说：“你放心，只要你别动我，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乱说。否则……”
不等叶湘玉说完，就听见小葡萄用嘶哑的嗓子喊了声：“主子！”
妖舟举目望去，但见小葡萄从拐角处一步步走出。她佝偻着身子，脚步踉跄。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巴破皮，脖子上依稀可见皮鞭留下的抽痕。
当她看见妖舟的目光，瞬间两眼含泪，却拼劲全力将眼泪吞咽了回去。她试图快步奔向妖舟的怀里，却因体力不支、身受鞭伤，跌倒在地上。
妖舟忙快步跑过去，搀扶起小葡萄。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小葡萄看着红着眼圈的妖舟，忙扯开笑脸，用沙哑不成调的嗓子说：“小葡萄没给主子丢脸。一直等到主子回来了。主子，你是来接……咳咳……咳咳咳……是来接小葡萄回家的吗？”
妖舟的眼眶发热，心中发狠，终是将瘦成一把骨头的小葡萄轻轻地抱进怀里，闭着眼，点了点头，说：“回家，我们回家。以后，我不会再任性而为，不会……不会不交代便走掉。”
那么多人，都在乎她、爱着她，她还有什么资格，只为自己的心情而活？既然她在努力成长，纠结各方人马成为自己的力量，就应当更有责任和担当。而不是，逃掉。
妖舟不舍得用力抱小葡萄，小葡萄却用力抱紧了妖舟。紧紧的，唯恐一松手，妖舟就又不见了。
小葡萄哭了，眼泪再也忍不住。然而这一次，她的心是放松愉悦的。她说：“主子用力抱一抱小葡萄。小葡萄做梦总能梦见主子。若不抱紧了，又像梦一样，醒了就伤心难过。”
妖舟情难自禁，回应小葡萄的，是一个有力而温热的拥抱。
小葡萄一身鞭伤，可脸上却绽开了幸福的笑容。原来，幸福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小葡萄昏倒在妖舟的怀里，唇角却是上扬着的。
妖舟探了探小葡萄的脉搏，眉头就是一皱，对车夫说：“把小葡萄抱进马车里去。我马上就来。”
车夫显得有些犹豫，转身走进了大厅，扯走了桌布，铺在了地上。
妖舟将小葡萄放在桌布上。
车夫将桌布打结，然后提溜而起，走向府外。
妖舟那悲伤的感情被车夫的这种行为弄得有些溃不成军，但当她看向叶湘玉等人时，怒火却被重新点燃，且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