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声惊呼,从太子妃的口中传出。
太子的大刀在半空中停顿下来,一脸暴戾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惨白着一张脸,喘着粗气,说:“太子明日出行,万事讨个好兆头,万万……万万不能断指。”
断指和断子听起来,是一个音,令太子觉得格外别扭不爽。
终究是,想要一个吉利,于是太子缓缓收了刀,扔给了护卫长,垂眸看着季燃,询问道:“这个游戏是否有趣儿?”
季燃没有回答,嘴角缓缓流淌出一行鲜血,触目惊心。
太子得意了,哈哈一笑,说:“来人,服侍三皇子更衣,可别让人看出端倪,若是破坏了和亲,本王定要他死!”
不用别人动手,雷影和卫云立刻上前,搬走石头,抬起季燃,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后背,手都跟着哆嗦起来。
季燃面色如常,看起来十分冷静,但细瞧脸色,却十分不好。
护卫长示意季燃去房里换衣袍。
季燃进入房间前,看了太子妃一眼。
四目相对,太子妃迅速转开眼睛,低垂下了头。
季燃心如明镜。他被认出来了。若非如此,太子妃怎么会赶来救他?只不过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他扮成火哥儿时,也是简单易容过的。他到底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换好太子的衣袍,感觉不太合身。袖口和衣袍下摆,都短了一截。幸而披上大氅,倒也不明显。
季燃走得很慢,因为身上捆了厚厚的白布条,用来止血。而今每走一步,不但倍受束缚,还仿佛滚在了钉子上。每挪动一步,都痛得人想要嚎叫。
季燃一边在心里骂着太子那个狗杂碎,一边用脚步丈量着自己和妖舟的距离。终于,在皇宫的城墙上,见到了妖舟。
隔着一定的距离,太子就一抬手,拦下了季燃,扬声道:“妹妹,大哥把人给你带来了。父皇有吩咐,质子不能与任何人接触。你就这么远远地看一眼吧。”
季燃仰头望着妖舟,唇角含笑,看不出任何异样。事已至此,没必要让她担心。
妖舟垂眸看着季燃,打眼一看还没真没发现什么问题。然而,妖舟的武力值经过高手们的内力加持,而今早已今非昔比。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发现季燃的衣袍下摆竟然短了一截。而且,不够艳丽。
最重要的是,他的鞋子上,还有两滴血迹,尚未擦拭干净。
妖舟的眸子缩了缩,手压在了墙头上,有种现在就飞扑上去,直接拧下太子头颅的冲动!
然而,不能。
她知道,季燃的用心良苦。他唯恐计划有变,所以才隐忍下来。若自己现在发作,岂不是让季燃的苦白白承受。
不,绝对不会白白承受。
妖舟强行压下心中翻滚而上的怒火,冲着太子缓缓勾起唇角,笑了笑。
不知为何,太子明明看不清妖舟脸上的表情,却觉得那隐约可见的笑意,让他背脊发寒。
他忙喊道:“妹妹放心,本王定将他安全送回。”
妖舟唯恐太子继续作恶,并没有多言,只是回了句:“劳烦太子了。”转身下了城墙,寻到王兆,对他说,“有一事求你。”
王兆抱拳道:“不敢,但凡公主吩咐,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妖舟说:“帮我护送季燃回府。不要让太子接近他。”
王兆看了妖舟一眼,有些不解。
妖舟将眼泪含在眼圈里,说:“我虽去和亲,但心里是有他的。见不得……见不得太子那般作践他。”言罢,哭着离去。她知道,王兆不是说出皇宫就能出皇宫的,得向皇上禀明此事。而她要得,就是收割皇上对她的亏欠,暂护季燃。
果不其然。
王兆找到皇上,请假。
皇上自然要问缘由。
王兆略一思忖,将妖舟的话讲给了皇上听。
皇上一听,就蹙眉不语。半晌,说道:“去吧。”
王兆领命离开,追上太子和季燃。
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了季燃身上的血腥味。当即脸色就是一沉,心也跟着一沉。
两国之争,素来残忍。但是……质子也是皇子,哪能说动刑就动刑?此事若是被岳国知晓,还不知道要如何虐待六皇子。
王兆表明来意,说:“太子,皇上让末将来护送质子回府。”
太子一听这话,眼角就是一跳。笑着说:“天寒地冻的,王首领还是回宫去吧。本王顺路,正好送三皇子回去。”
王兆没有退缩,而是回道:“皇命不可违。”
太子的脸色微沉,转而却是一笑,说道:“也好。那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王兆抱拳,恭送。
太子登上马车,又掀开车帘,对季燃说:“三皇子,以后走路小心些,不要磕磕碰碰的。且等本王回来,再和你叙旧。”
季燃脸色惨白地看着太子,忽地一笑。
太子蹙眉,放下车帘,心里特别别扭。以往季燃总是喋喋不休,而今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了。也不知道是真怕他,还是另有所图。
太子心中隐隐不安,却又觉得是自己太过多疑。毕竟,王兆是他父皇的心腹,不可能放走季燃。只要季燃在帝京一日,就是他手中的蚂蚱,蹦跶不远。
等到太子离开后,王兆寻来一辆马车,请季燃乘坐,并询问道:“三皇子可是……哪里不适?是否需要请大夫?”
这话以王兆的身份不当问,但是因为季燃是妖舟的心上人,他不得不问。
季燃不答反问:“王首领前来,可是公主授意?”
王兆回道:“正是。”
季燃略一思忖,面无表情地回道:“无碍。”然后,再无言语。
王兆策马尾随着马车前行,卫云和雷影则是一人负责赶车,一人陪在季燃身边。
将季燃送回府邸后,王兆询问道:“三皇子可有话要带给公主?”
季燃回道:“无。”
王兆将一声叹息,吞入腹中。转身要走,却被季燃叫住。
季燃让卫云取来一个小瓷瓶,递给了王兆,说:“这是公主向本王求的药。”
王兆的手一抖,暗道:“莫不是……想一死百了?!不行,万万不能给公主。”
季燃继续道:“听闻你母亲年事已高,咳痰而不出。吃药,正对此症。”
王兆的心一抖,攥住瓷瓶,抱了抱拳,声音沙哑地回道:“谢过三皇子和公主。”
季燃转身离开,踩着血脚印回到屋内。
王兆红着眼离去。回到皇宫,将所见所闻说给皇上听。
皇上闭目不语,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