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当冯老爷子听到门响,从正屋赶出来追出院子,锦绣和锦玉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片白茫茫雾霭中,冯老爷子再追着跑了一段,还是见不着人,只听见远远传来牛脖铃铛响,以及小姐妹俩和人打招呼的清脆嗓音。
冯老爷子叹息:到底是老了,紧赶慢赶竟也跑不过两个小丫头!
他心里惦记锦绣昨儿从山上采回来的山货,睁着眼守了一夜,临近天亮才打了个盹,谁知就错过了!原本想要跟她们一起上集镇的,小姑娘背着那么多好东西,不懂得厉害,让人吃空子占便宜去怎么办?
锦绣和锦玉哪有冯老爷子想的那样傻笨,姐妹俩对镇集早已熟门熟路——灵芝拿去刘记药铺,刘掌柜举着那枝小汤盆大的紫灵芝,大喜过望:正好镇上一户有钱人家需要这样一支够年份的紫灵芝做药引,问了好几次,在镇上三个大药铺大医馆都开出高价,谁先有要谁的,想不到自家店先得了机会!
刘掌柜给出二百两的银票,姐妹俩嘴巴张成o字形,也不多话,收了银票走人!
背着松茸猴头菇和黑木耳去福喜来酒楼,洪掌柜迎来送往惯了,眼力好记性好,记得这姐俩,伙计带着她们进来,洪掌柜就笑眯眯好好儿跟她们打招呼,然后去看她们的背篓,顿时洪掌柜眼睛瞪圆了,托在手上的小紫砂茶壶直接扔给伙计,颤巍巍伸出双手捧起碗口大的毛茸茸猴头菇以及拳头大的松茸,再有肥大厚实的黑木耳,每一样看着都像是刚采摘下来般新鲜水灵,散发着特有的诱人清香,洪掌柜深深吸气,又高兴又激动,连声喊伙计给两位姑娘准备一份最好的早点,等姑娘吃饱了之后再来慢慢算银子!
这一背篓东西,因为特别新鲜品相又特别的好,洪掌柜说要赶紧送往哪里哪里去,有贵客等着要吃,破例给出极高的价钱,锦绣姐妹得了一百三十九两银子!
洪掌柜另赠送两个食盒:一个装着本酒楼各样精美点心,一个四个屉笼分别装四碟本酒楼招牌菜,请姑娘拿回家与家人共品。以后姑娘再有这类好东西,还请送来给本掌柜!
这是洪掌柜大致的话,他说得比较文绉绉,锦绣懒得翻译了。
如果放在冯老爷子那里,那朵灵芝和这半篓松茸猴头菇黑木耳肯定不是这样卖的,兴许他能得更高的价钱!
但锦绣和锦玉却觉得,自己内心满足为最好!
而且,如果认真算价值的话,加上洞天出品这四个字,那不知道要值多少?
所以锦绣并无遗憾,和妹妹揣着三百多两银子——三百三十两银票,九两现银,高兴得疯了似地,一人抱着个食盒,走到镇集外花十文钱“包”了一辆牛车,送她们去大姨家所在的流木村!
流木村在方石镇边上,从镇上出来穿过一片田野就到了,如果没有这两个大食盒,姐俩背着背篓走路去也是很轻快的。
田大姨看见两个外甥女过来,十分意外,忙问她们怎么来得这样早?是不是没赶集就先来大姨家了?
锦绣和锦玉把两个食盒拿给大姨,让她叫姨夫和表兄弟们过来吃,大姨问知是在福喜来酒楼卖山货,掌柜的见她们的山货好,给送的,就很公平地倒了半食盒点心出来,四碟菜式也分两碟,然后合成一个食盒,留着等会她们拿回家给娘和妹妹。
大姨夫和几个表兄弟咬着镇上知名酒楼做的点心,大赞好吃,他们平日虽然时常去镇上,这类酒楼却是从未进去过,主要是什么东西都贵,听说一碟菜几两、十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都有!
方石镇虽然不大,却绝不闭塞,这个镇子水陆两便交通发达具有中转衔接作用,各地客商在此暂居或过往,挺繁荣的,所以也有高消费的高档酒楼、茶楼,进出的多是那些往来客商和本地有钱人,普通老百姓哪敢乱进。
吃饱了早点,一家人听锦绣姐妹俩说书般说她们如何进山找山货,做姐姐的人缘好得猎户家小姑娘带领,进深山老林采得松茸和猴头菇、黑木耳甚至灵芝、人参,换得二三百两银子……
这一下,轮到田大姨全家人惊呆了,都不敢相信,方二牛说:
“锦绣表姐,要不你把我们几个带回去吧,天天跟你进山背山货——你们那山里得有多神奇,要什么有什么!”
锦玉就把背篓里的麻布袋拿出来,掏出里边的东西:三朵猴头菇,三朵松茸,四五朵黑木耳。
一家人再次震惊:他们不是没进山采过野味,但是没有谁能得到过这么大个这么好品相的松茸和猴头菇!
方大姨夫听锦绣说领她进深山的是东山村杨家的小姑娘,表示相信:
“猎户家的人,总是独来独往,不会随便带人的,像我们村老韩头,你们看他家人带过谁进山?”
锦绣说:“我和杨冬妹从小认识,但她只在今年春天开始才带我进深山,因为她明年要出嫁了,她说交好一场,就带我们几次!”
大姨夫点点头:“猎户人家,从小在深山里走动,他们知道什么季节会遇着什么野兽,该如何应付,对山林的各样物事也熟悉,老韩头光是凭鼻子闻闻,就能知道附近有没有野兽,野兽是大是小,离得多远近!有这样的本事,他们自然就能避开许多麻烦危险,去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拿到好东西!你们这位小姐妹是个厚道的,有她在你们可以进深山,没她带着,你们可千万别乱进,不然怎么让野兽咬吃了都不知道,还有那猎户设的陷阱……”
田大姨啪一巴掌打在大姨夫肩膀上:“什么让野兽咬吃?你不会说点吉利话?锦绣、锦玉,别听你姨夫的!”
大姨夫摸摸肩膀:“唉唉,我这不是在教孩子嘛?就得说明白!”
田大姨直接道:“锦绣、锦玉,咱以后不去了!啊?那杨家姑娘待嫁,估计她也不去了的,你们得了这笔钱,足够起新屋,就不去了,记住没?”
大姨夫也附和:“对对对!多少银子都抵不得你们金贵,命都没了……”
田大姨又瞪大姨夫,大姨夫只好抓一个点心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继续道:“命都没了,要银子干啥?”
方二牛道:“我就觉得真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啊,我见都没见过!”
方三牛咂咂嘴:“娘,我们吃了它,还是卖了它?”
方大牛道:“卖了吧,大姐要用钱呢!”
大姨夫瞪儿子:“就你多嘴!”
方大牛哎呀了一声,歉意地看向锦绣:“我都忘了……”
田大姨还没作声,锦绣道:“这个可不能卖!是我娘让我们专留着孝敬大姨和大姨夫的,要大姨和大姨夫、表兄弟们一起尝尝鲜,我们都尝过,很好吃!”
锦玉也忙点头:“你们一定要尝尝,真的好吃!我娘也说,吃完人感觉舒服许多!”
田大姨笑道:“好孩子,我们就留着吃,不卖的!”
锦绣问:“刚才大牛表弟说大表姐要用钱?我们有钱啊,三百两呢!明天村长就给我们量屋基地,起一个红砖大瓦屋,一个大大院子,一百两银子足够了吧?”
大姨夫瞪眼:“哪用一百两?难道你们是要建那几进几层的财主院子?照我说够住就成了,留银子置些田地吧!”
田大姨也说:“嗯,这话说得对!回去跟你娘说:明儿量屋基地我和你姨夫过去瞧着,真有那么多银子的话,大院子是要有一个,瓦房也要,预出一百两足够了!再留着些银子置田地,以后你们出嫁了,你娘也不用发愁了!”
锦绣就拿出银票递给田大姨:“这里是三百三十两,大姐用多少尽管拿去,我家里还收着五六十两银票呢!”
饶是听她们姐俩报过数目,一见着这么多银票,田大姨和姨夫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夫妻俩拿着银票一张一张对着光线照看,大牛二牛和三牛想摸一摸都不准。
田大姨也不是矫情的人,留下三十两银票,其余三百两折好交给锦绣:“你大表姐夫遇着点事,需要银子,这三十两,当是你大表姐借你的,以后让她还!”
锦绣摇头:“不要她还!当是我们给外甥和外甥女买衣裳零食!”
又抽出一张百两银票给田大姨:“我们留两百,家里还有些,起新屋和买田地,足够了。这个大姨拿着,表兄弟说亲的时候用上,剩下的是我们孝敬大姨和大姨夫的!”
田大姨笑了:“傻孩子,你表弟们自己有手有脚,他们没本事就打光棍儿,哪有让表姐拿钱给说媳妇的道理!”
执意不肯收银票,锦绣说:“那当我们孝敬大姨和大姨夫一些,余下的,是买粮食的钱——上街集买粮也花钱,不如从大姨家买!过些时候我们家起新屋,更得费粮食,大姨若有,就都供着呗!直到明年夏粮出来为止,大姨你看成不成啊?”
田大姨听了,便收了银票:“成!这银子大姨就收着了,去买别人家掺七掺八的粮食,不如吃着大姨家的!起新屋需要的粮,大姨拿得出,到时候让你姨夫、表弟们过去帮忙,起新屋看砖瓦木材啥的,还是男人们懂多些!”
大姨夫点头:“这个自然,我得跟着匠头们,各处照看着!”
“那最好,我们还小,我娘也是只会干农活家务,起屋的事一样不懂,就辛苦大姨夫管顾着了!”
“自家亲戚,不用外道!”
锦绣又要再还当初大姨给冯梁氏的那几两银子,说是娘让还的,这是大牛表弟说媳妇的钱!
田大姨推回来,再不肯要。
方大牛笑着说:“锦绣表姐,你放心,我们能挣到银子,不会打光棍的!”
方二牛开玩笑:“挣不到,就跑你们东山上去找松茸猴头菇!”
田大姨扬手作势打他:“可不准!我都不让你表姐去了!你当那山大王是吃素的?”
锦绣吃了一惊:“山大王?我们东山有吗?”
“老虎啊,哪座山没有?”
锦绣:“……”
大姨你说清楚点,吓我一跳,还以为真有瓦岗寨梁山泊之类占山为王的聚众党!
锦绣对方二牛说道:“你千万别去,没人带路,那深山里真的寸步难行!我以后也不敢随便上山了,真的!”
又对方大牛说:“你也读过几年书,不提走南闯北,去县城州城不成问题,我这里有一样,可以交给表弟们去做!二表姐不是嫁在县城吗?听说县城离州城、省城都是极近的,自然十分富庶繁华,大牛表弟说二表姐夫是做中人的,你可以去找表姐和表姐夫,看看能不能寻得门路,若是这条路走通了,三位表弟都不愁会打光棍儿!”
示意锦玉从她的背篓里拿出两个布包,打开,各是二十块肥皂和二十块香皂。
没有什么好包装,只拿老竹壳裁剪一下包住,中间以细软秸杆系住,两头露出鲜黄色的肥皂和因香气不同颜色也不一样的彩色香皂。
锦绣把“洗衣皂”和“香澡皂”的用法介绍了一下,田大姨一家人再次被震呆!
他们家洗涤衣裳也常用草木灰,时不时才用上皂角,何曾见过这种精致漂亮得像糕点般的“洗衣皂”和“香澡皂”!
锦玉就把姐姐如何在药铺里听见老道士说的话,如何牢记在心,前段时间姐妹俩忙活了好些天,又是筹备又是熬煮晾晒,最后才做出这些东西的经过告诉了大家。
方二牛惊疑道:“这东西很难做吗?”
锦玉笑:“难倒不难,主要是方子上各种各样的材料,还有做的时候火候啊一些手法什么的,谁也猜不着!”
所以她才敢这样大大咧咧乱嚷嚷,姐姐也说过:随便怎么讲都行,左右方子在姐姐脑子里,任何人猜不着!
田大姨摸摸锦绣的脑袋:“我的儿啊,真是难为你了!这脑子怎么转出来的?”
大姨夫道:“锦绣她爹可是秀才老爷,她当然聪明,又识字……”
“放屁!”田大姨骂起粗话:“要没有我妹妹扛起他那个烂家,他能考得秀才?要说他就只一样好:生得锦绣三个,教锦绣认得几个字!”
“这就成了呗,没有这点,可就没锦绣了哟!”
田大姨抬手要捶人,大姨夫也不躲。
方家几个小子对父母这种行动视若无睹,锦绣和锦玉也就好笑地看着。
大姨夫指了指桌上那堆肥皂香皂,问道:“那这个,是要给我们?”
锦绣点头:“我们只做了一百来块洗衣皂,香澡皂五六十块,以后用完了再做。这四十块,大姨各留十块出来,让表兄弟拿去县城给表姐,由她和表姐夫处置。余下的,大姨可自用,也可赠送大表姐等亲友,别人问什么,只管摇头三不知——左右你们也真的不知道,只说是亲戚送的!”
大牛二牛三牛按照自己的喜好,各抓了一块香皂闻着,很是兴奋,大牛说:
“锦绣表姐,我明天就去县城!”
“我们也去!”二牛三牛跟着嚷。
大姨夫、大姨笑看着三个儿子,倒是没说什么。
锦绣说道:“二表姐夫既是做中人,所有规则他是懂的,如果真有门儿,到时候他少不得寻来!这算是新鲜事,也是非常实用的,放出去后必定引起热议,四处奔波忙碌接见各种各样的人物那是一定的!我是女子,不方便出面,这事儿就全交给表弟,有表姐夫扶持表弟,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还有些具体事项,中间需要注意的,我会时不时和表弟谈说……也不必去东山村,接我过来这里就行了!”
大姨夫和大姨了然:“就冯家那些人,闻到点味儿都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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