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这样安稳的睡过吗?
在半梦半醒中,意识浑浊的少年向他自己发问。
有的,确实是有的,不过那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事了。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这样安稳的睡眠。
没有梦魇般的回忆骚扰他那紧绷了多年的神经,也没有奇怪的魔鬼在他的耳边低语,亦没有进行烦人的诵读的僧侣……什么都没有,他只依稀记得昨晚梦里他似乎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夕阳,耳畔依稀听见这里貌似有一个女孩在唱着悠扬的歌声。
这一晚着实惬意,他睡得不是一般的舒坦。
那歌的歌词内容他早已忘记,但歌唱者的歌声确实很美,他找不到什么具体的词汇来形容这种美。
硬要他来说的话,那就是:“不似人间之语。”
或许那个在他梦境里唱歌的女孩其实是个天使也说不定,但当他想要用目光捕捉这个歌唱者的身影时,却发现自己……醒了。
“看来芙蕾德小姐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了,她那边没事吧……”
正在懊恼中少年还未睁眼就听见了尼娅的声音,听这话似乎那个“游侠小姐”还没有赶来。
少年他微眯着眼睛,轻咳两声说道:“咳咳,应该没事,或者说我们现在也管不了。”
冥蝶那边的情况估计很复杂,少年他可没心情弄明白这个。
早知道这女人一时半会儿追不过来,他就该带着尼娅连夜跑出森林,而现在因为休息耽误了几个时辰不知道跑还来不来得及。
冥蝶的移动速度很快,全速前进时应该在黑马的速度之上,外加上她还能避开崎岖的小路前进,所以在少年看来尽管现在应该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可问题还是很严重。
不过有个问题是……接下来他们究竟该去哪儿?
算了,这个问题等会儿再想。
少年伸了个懒腰,顺便偷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让自己的头脑加速清醒。
“诶?维鲁斯你醒了。”尼娅突然听见他人的说话声,有点被吓着了,结果一看是刚刚醒来的少年才安心下来。
“嗯,昨晚没什么事情吧?”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搭在身上的厚布,待他坐直身子定睛一看,这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点懵逼。
“好多花啊……尼娅你从哪儿弄来的?还有昨天下雪了吗?”
一眨眼,这森林已是银装素裹。
天空很干净,微亮的阳光照下来有点舒服,只是林间的风很冷,刮得透心凉。
这雪是什么时候下的呢?至少刚刚醒来的少年是不知道的。
少年还暗想自己能在雪花纷飞的夜晚睡个好觉也真是神奇,本以为自己会被冻醒,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难不成自己的体质又变强了?
然而他一摸之前盖在身上还有几分暖意的厚布,才发现这布上又加了两层,想来这是尼娅给他披上的。心中竟有股莫名的暖意,这冬日也不觉得冷了。
“是啊,天还没亮时下了些小雪,感觉今天还会接着下雪的样子。”
此时的尼娅蹲在大树旁手里拿着一捧鲜花,她的脚边全是洁白的雪。
“是这样吗?我不是本地人,还真不懂。这个雪人是你堆的?”
少年的视线顺着女孩的鞋尖向右移去,竟发现那儿还有一个约莫一尺高的小雪人。
尼娅知道少年在看什么,她轻轻笑了笑说:“你已经睡着了,我怕我也不小心睡着啦,就想着做些什么,正好下雪我就做了个雪人。”
“额,然后你还顺便还做了个花环吗?你从哪儿弄来的花?”
既然入冬了,还会有那么多花吗?
少年觉得很奇怪,他这一路上可没见过几朵野花,为什么尼娅能找到这一捧带着露水的鲜花呢?
“这些花可是莉安娜的功劳。”
“哈?这咋回事?”
尼娅这句话让少年完全摸不着头脑,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能做到什么?
“嗯,我当时也很惊讶,我那时说了一句:‘冬天来了,可惜没有花了。’接下来莉安娜她好像听懂了,就用手碰过树上枯萎的花藤,然后……那棵花藤就活了,而且长出了许多花来。”尼娅一边说着一边手里还在忙着用这些花编织什么,看她淡定的神情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情况。
少年环顾四周,发现附近确实有一棵树上缠绕着焕发生机的花藤,完全不合时令的生长怎么看都有些怪异。那匹黑马也在这棵怪异的花藤边来回走动,时不时就从花藤上啃下一朵花来,而且看它的模样似乎这花还颇为美味的。
“那莉安娜在哪儿呢?还有尼娅你不会一直醒着吧?”
“嗯,我当然不能睡了,还有莉安娜就在你身边啊?”
“哈??”
少年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女婴真的就在他的身边酣睡,而他之前完全没有察觉。
或许是自己刚刚睡醒,脑子太迷糊了吧?总觉得这一觉醒来这世界就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总之思绪乱得不行,心头也在发闷。
“尼娅,你知道哪里有水吗?我去抹把脸。”
要让头脑清醒,最合适的方法就是让冷水刺激迟钝的大脑了。森林中的河流就像人体内的血管一样四通八达,而这他们的休息点里树木繁茂,按道理这附近应该也有水源。
“往这个方向走就能看到一条小河了,小心点河水比较急。”
尼娅为少年指了个方向,看来她在这段时间也有在附近探索过。
“好,我马上回来。”
少年起身为熟睡的女婴裹上厚布,然后按照尼娅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约莫五六十步总算是看见了女孩口中所说的小河。
他用手瓢出一些清澈的河水,刚刚触及水面,手掌就立刻感受到刺骨的冰凉,感觉这河离结冰也用不了多久了。
“萨蒙图伦迪萨耶(这天气似乎是入冬了。)”
“巴基嘎达所留底萨卡……(那我们来这里也太久了吧……)”
“嗯?!”
少年刚刚将这河水往脸上抹了两把,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些陌生来客的说话声。
是兽人语!
在威拿科多的教导下少年也学习了兽人语,这种像是在喉咙里憋着一口浓痰的腔调他可不会弄错。
早期兽人种族繁杂信仰也不统一,导致兽人的语言文字可能在聚落之间就有着很大差异,后来初代兽人王在统治了整个兽人族后,他就立刻效仿精灵族和人类帝国的做法规定了官方语言和文字,还建立了“兽神教”和“新改学堂”,将兽人的语言文字以及信仰甚至知识来源都统一化。
虽然说各个兽人种族的文化都是默认保留的状态,但是随着统一语言的推广,兽人之间也很少讲曾经的地方语言了。
而少年所学习的自然是兽人语中被沙迦帝国认定为国语的——沙迦语,据说是由虎人族的虎苏语简化改良而来的语言,字词和语法都比较简单,标准发音也与不同兽人种族的发声器官契合度较高,所以被各个兽人族所接受。
少年在听到兽人语的一刹那就本能的向后面的灌木丛跑去,还未待他彻底隐藏身形在谈话中的两个兽人战士就从河对岸的密林中走了出来。
接着植被枝丫的间隙,少年看清了那两个兽人的模样。
是狼头人,两只狼头人都是灰色皮毛,身形差距不大,但是一只毛色较浅一只毛色较深还是很容易分辨。
“是兔子吗?”
那个浅灰色皮毛的狼头人朝少年的方向看了看,不过此时少年已经彻底钻入灌木丛中,他也看不到什么。
“你饿了?想抓兔子吃也得等我们把水带回去。”
另一只毛色较深的狼头人对于河对岸的动静并不感兴趣,他和他的同伴手里都提着四五个水袋。两只狼头人悠闲地走到河岸边后,就拧开手里的水袋蹲下来开始装水。
少年趴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大气不敢出,万一暴露可就十分不妙了。
他明白这俩狼头人不是现在的他应该招惹的存在。
一般狼头人士兵配置的武器无非就是狼牙棒或者钉头木锤,就算有配刀剑也是锈迹斑斑的那种。然而这两只狼头人腰间挂着的长刀套在皮质雕花刀鞘里,刀柄也是罕见的狼头柄,他们俩身上的穿着的护具也不是那种轻薄的皮甲而是真正的钢甲,虽然只是简单护住要害的轻甲,可也足够让少年不敢妄动了。
兽人的军队多半是强征而来的,战士的武器装备多半都是自配。外加上兽人不善采矿和冶炼,导致他们那儿金属价格奇高,所以当兽人的兵器和护具损坏后,修理和更换费用高昂。所以兽人士兵的装备一般都比较粗劣,哪怕是兽人的正规军,大多数兽人士兵装备还不如人类的一些地方民兵。
当然,精英的装备永远是领先于大多数人的,兽人也不例外,对于满足强大战士的需求,他们从不吝啬,强兽人皇家侍卫的一身附魔装备能让诺亚帝国战士长眼馋。
而他眼前这两只狼头人的装备如此精良,毫无疑问是精英战士,少年可没什么把握对抗这种实力的敌人,运气不好他连跑都跑不掉。
不过既然能在这里见到狼头人,也说明那只巨狼应该也在附近吗?
少年心中咯噔一沉,他不会忘记那只巨狼……
那只独眼的巨狼。
那只杀掉杰尔夫和海默尔的巨狼。
那只作为罪魁祸首的巨狼。
“我会杀了你,一定。”
黑发的少年以极低的声音呢喃着,好像他在说着梦话。但少年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挑起,一个绝妙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