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纪念一只猫)
北边的城市到了冬天,饱受严寒之苦的人总会想起雪莱的《西风颂》里那句名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过了冬至,天气就该暖和起来了。最寒冷的一天已经过去了,最漫长的黑夜也结束了,我们只需待那春暖花开。
可今年这个冬天让我明白了我的天真。
哪怕冬至日已经过去,这寒冷的天气却并没有因此有所收敛。一场特大寒潮打碎了一切可能会变好的期盼,整个城市就这么突然的变成一座钢与铁的冰窖。
而能真切的感触到那份悲哀的是小黑,这只颇足的流浪猫。
它会冻死在街头的结局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对于这里的大多数居民来说,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里醒来见到一两只冻僵在水泥地的流浪动物并不稀奇。而这只本就残疾的小猫哪一天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街头,我想也是迟早的事。
或许吧?从开始到结束。它的命运就是被注定了的。
这只叫小黑的黑猫,不过两个月大,还是一只小猫。
它那只残疾的右后腿有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被小孩弄断的,成一个弧度诡异的弯折着。它常在垃圾堆和下水道、水沟之类的地方游走,身上有着难闻的气味。而且部分皮毛还是光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抢食时其他动物给它留下的疤。
小黑这种情况,让它很难被人收养。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只活的很不容易,随时都会倒毙街头的小野猫。
等着它的命运,就是死后蜷缩成一团再被清洁工丢进垃圾桶,最后在垃圾窖里和着诸多废物一起火化为肥料。
可能是它的样子太可怜了吧?在公园遇到它的人总会丢些食物给它。
当然我也不例外。记得一次我曾不小心把早餐全丢给了它,尽管那时觉得有些可惜,可看到这猫小心的舔着米粒并对我喵喵叫唤后,我不觉得有浪费什么。
可我对这只猫的感情也仅此而已了,这猫死于冬季已经基本注定了,每日为工作而繁忙无比的我也没余力关注它。
到了冬至日,那个夜晚冻死了许多新栽的树苗,在结霜的路面上也多了几具没能熬过这一年里最漫长、最寒冷的夜晚的动物尸体。有许多人在一旁观望着,而我也凑上去看了看,有几只是我熟悉的,但没有见着那只颇足小猫。
早晨没有见到某只猫的尸体,并不意味着它就活下来了,冻死在人迹罕至的角落直到春天腐烂成为细菌的苗床也说不定。但我在中午散步时,又见到了那个拖着后腿的小猫在向行人讨食。当时我也为这样坚强的小家伙感到高兴,并把午餐里的鱼肉全给了它。又见了一回它低头开心吃食的样子,突然想自己是不是缺一个宠物。但这个念头当场就被我打消了,我可不是一个有精力养育宠物的人。
想来最难熬的一天它都已经平安的渡过去了,相信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突如其来的寒潮冻裂了公寓的水管,也让街道结了一层厚实的冰。早上一起来我就想:糟了!
等我下楼去看看情况时,已经有一群人围着一段臭水沟指指点点。
原来,里面冻住了一只猫。
从皮上几处脱毛的特征,我认出了小黑。这只猫和水沟冻在了一起,成了琥珀似的冰雕。
可能当时它还是和往常一样在这个臭水沟打盹,捡能吃的垃圾吃。可这寒潮来得太快太快,等水开始结冰时它就已经逃不掉了。它的位置是如此的接近水沟的侧沿,就差一点便能够到了。可是它颇着后腿,这让它慢了半拍。其实哪怕它够到了又怎样呢?这水沟侧沿的高度,就是正常的猫也跳不出去。
所以,小黑死了。熬过了最难熬的时间,却死在即将迎来春天的路上。
旁人说它可怜,我说它是幸福的。
冻死,并不是一个痛苦的死法。相反在接近终结时,反而会感觉异常温暖。
寒潮来的十分迅猛,迎来死亡的时间也是短暂的。它可能最后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正靠在火炉旁吃着鱼干吧?总之,小黑再也不用去和其他猫猫狗狗们争食了,也不需要担心下一个冬天了。能够没有烦恼的死去,这无疑是幸福的。
可我突然想到,这只黑猫的时间已经永远定格在了冬天,永远停在了等待春天的路上,抱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希望祈求着春天的到来——这是只从生至死都不知道春天为何物的猫。
这又是不是一种悲哀呢?
我的一生也和它一样,并没有所谓的春天。
所以我其实也并没有资格来议论这个生命的一生。
某年某月某日
柯晓天记
这是个冬天,是人们都不愿离开被窝的时候。太阳似乎也因此延后了升起的时间,看起来,就连时间都被这寒冷冻成了冰块不能动弹。
「起床了!起床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打破这如坚冰般的死寂,毫无感情的语调,见不着旖旎反倒是严厉无比。
「睁开你的眼睛,柯晓天!」
这冷漠的声音靠在耳旁嗡嗡作响,看这架势还打算越演越烈,索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起来。
“啊……啊……”
他稍稍张开嘴,干燥的声带摩擦着干燥的空气,他的声音很是沙哑。毕竟,昨天的睡眠并不是很好。全身乏力的同时,眼皮也万分沉重,他一时没法睁开。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如果就在这里结束,你怎能睡得安稳呢?起来!」
这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状态有所收敛,反倒是更加毫不留情的训斥着。
“今天请假了……好像是。总之,不用去公司……”
冬天清晨的空气很冷,他打了个哈欠,就有一口白雾在空中翻滚。
「你已经有新工作了吧?是工薪层了……」
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听他的辩解,依旧以冷漠的口吻斥责着。
“呃……”
他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可又被晃眼的灯光刺了回去。
「最近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
只是一会儿,那声音又不知道说哪里去了,总之他没管。
“昨晚没关灯吗?有点……糟糕。”
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窗外。玻璃窗上结了冰花,外面依旧漆黑一片,分明这夜晚并没有过去,甚至还能零星见着几颗惨白的星星。
「你还得……啊!!」
还是一个侧翻,右手向床边的那声音的源头抓去,只听“叭”的一响,声音戛然而止。
“好吵……”
他终于清净了,聒噪了半天的语音闹钟被丢回了床头。天花板上吊着的白炽灯正悬在头顶,眼前立刻昏花了起来,加上失眠带来头部的轻微眩晕,他不得不重新躺下。
“昨天……没换睡衣吗?”
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件茶色衬衫,因为昨晚睡觉时并没脱下,导致压出了不少褶皱。
“下次再送去干洗店吧……”
他喃喃自语,这衬衫皱成这样,送去干洗店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身体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这灯光也不再刺眼。他便起身扯下搭在躺椅上的外套。先将这外套披在肩头,就像披一件披风。再让肩头晃动两下,抖开袖子,双手才从两袖穿过。
这种奇怪的穿衣方式继承自父亲,过了二十年的习惯已经成了烙在骨髓的东西,肌肉的记忆迫使他在日常行为上脱不开父亲的影子。当然他也不需要为这点细枝末节发愁。
“刷牙洗脸吧?虽然今天没事……”
一边扣上上衣扣子,一边走到办公桌旁。打开办公桌左手第二个抽屉,他从两个文件夹间抽出记事簿。翻看记事簿,关于今天的日程的部分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一片空白。
确实,今日没有任何安排,最重要的事已在昨晚画上句号。
到了狭窄的卫生间,打开灯,他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洗脸池边。左拧旋钮,铝合金的水龙头往洗脸池里缓缓注入热水。现在凌晨5点,即便关紧了门窗,但没开暖气也同样冷得刺骨。
“嗞……脸还是有点疼。”
他对着镜子,用热毛巾轻轻擦拭着左脸。本想要看看这脸上的伤势,可镜子表面泛起浓郁的雾气,只能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咯叽、咯叽……
有着一层坚硬的角质的手掌在冰凉的镜面划过,他伸手反复擦着镜面,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水珠在光滑的镜面上四处游走,总算是清出了一小块光洁的镜面。
“呼……”
松了口气,镜子里受伤部分的皮肤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样。被长指甲划出的红痕已经消退了,只剩下一些不明显的肿块。
“丫头也留长指甲了…还涂指甲油?!呵,看来她确实是长大了。”
昨天,那女孩用这一巴掌向他证明了她已不是躲在他背后的跟屁虫了,哪怕现在想来也令他不由得感慨万千。
想归想,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不一会儿,他洗漱完毕。最后再对着镜子拍了拍脸颊,他便转身前往正厅。
「现在是早餐时间,请吃早餐。」
刚才闹了半天的电子女声又响了起来,不过设定的内容已经是正常的提醒。
走回卧室关掉闹钟,再将这个四四方方的玩意儿搁到了饭桌上,免得下次闹铃响起时他还得跑回卧室。这个语音闹钟不知是谁送的,时间有些久远,他也忘记的差不多了。但不得不说这东西很有用,比起普通的铃声,这种可以个性化设定闹铃内容的语音闹钟更能“惊醒梦中人”。
多亏了这个闹钟,他的生活才能至今规律如旧。
今天的早餐并不丰盛,可以说是单调贫乏:仅一碗白粥,一枚煮蛋再外加一些隔夜的剩菜。看到这寒碜的早餐,他打算去楼下买几个包子丰富一下,再不济也得有一根油条。
可看到外面这瑟瑟寒风,想到最近的便利店此时还尚未营业,他只好将就着将这些东西吞咽下去。这本来就是他的问题,谁叫他昨天没有准备好食材呢?现在时间虽有,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瞪着那空荡荡的冰箱,他决定午间一定得亡羊补牢。
(日记——纪念一只猫)
北边的城市到了冬天,饱受严寒之苦的人总会想起雪莱的《西风颂》里那句名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过了冬至,天气就该暖和起来了。最寒冷的一天已经过去了,最漫长的黑夜也结束了,我们只需待那春暖花开。
可今年这个冬天让我明白了我的天真。
哪怕冬至日已经过去,这寒冷的天气却并没有因此有所收敛。一场特大寒潮打碎了一切可能会变好的期盼,整个城市就这么突然的变成一座钢与铁的冰窖。
而能真切的感触到那份悲哀的是小黑,这只颇足的流浪猫。
它会冻死在街头的结局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对于这里的大多数居民来说,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里醒来见到一两只冻僵在水泥地的流浪动物并不稀奇。而这只本就残疾的小猫哪一天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街头,我想也是迟早的事。
或许吧?从开始到结束。它的命运就是被注定了的。
这只叫小黑的黑猫,不过两个月大,还是一只小猫。
它那只残疾的右后腿有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被小孩弄断的,成一个弧度诡异的弯折着。它常在垃圾堆和下水道、水沟之类的地方游走,身上有着难闻的气味。而且部分皮毛还是光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抢食时其他动物给它留下的疤。
小黑这种情况,让它很难被人收养。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只活的很不容易,随时都会倒毙街头的小野猫。
等着它的命运,就是死后蜷缩成一团再被清洁工丢进垃圾桶,最后在垃圾窖里和着诸多废物一起火化为肥料。
可能是它的样子太可怜了吧?在公园遇到它的人总会丢些食物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