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雨连绵。夜幕犹如一张被墨染透了的画卷,洋洋洒洒的书写着一笔又一笔的哀伤。
“二弟,对不起。”
张浪抱着李霸斧早已僵硬的尸体,麻木不仁的从洞穴里一步步走出。
呼啸的北风卷起一阵阵飞沙走石,击打在张浪身上。他的脸颊两侧已经被狂风刮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长发随风舞动,湿透了的衣衫猎猎作响。
张浪对于疼痛浑然不觉,就这么抱着李霸斧在雨中神思恍惚的走着。
一步,又一步。
“对不起,全都怪我。”
走到山下,张浪跪在地上,双手伸入松软的泥泞中挖了起来。他要挖一座坟,一座埋葬李霸斧尸体的坟。
扑哧,扑哧。
不断有泥泞被推出来,张浪不记得自己挖了多久的时间,指甲里已经满是黑泥,肌肤被磨破,鲜血掺杂在泥土中映上点点殷红。
“我本以为纵观全局,没想到……却是满盘皆输。”
忽然,张浪哽咽了,沾满泥土双手无力的扒在李霸斧尸体上,伏身颤抖。
泪珠在红红的眼眶中打转,张浪硬憋着,忍着,他不能哭出来,不能哭——因为李霸斧就在旁边看着,张浪岂能在自己二弟面前嚎啕大哭?
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毕竟,李霸斧就在旁边看着,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一直看着。
仿佛在责怪张浪,仿佛在诘问张浪:为什么要放任幽魂族杀死他,为什么要赶他走,为什么不肯让他留在张浪身边?!
为什么?!
唰!
子罗剑出鞘,黑色剑刃插在大地上,千丝万缕的煞气凭空涌现。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张浪身上的杀气越来浓,浓到凝聚出一层血色。他要给李霸斧报仇,即使凶手是幽青——也要报仇!
因为,李霸斧不能白死。所以张浪已经管不了对方是谁,大不了杀了幽青以后,自己在为其偿命。
虽然是误会,但误会已经发生,已经走到难以救赎的地步。
张浪也只能如此抉择,他想杀了幽青后再自杀,与李霸斧、幽青两人在阴间相聚,来世再做兄弟。
他是个执拗的性子,虽然平日里玩世不恭,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可一旦失去理智后,就开始变得偏激,变得嗜杀。
可能是子罗剑影响到了张浪的心境,但不管怎样,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冷血,变得犹如恶魔般可怕。
扑哧,扑哧。
张浪又开始一声不吭的掘起土来,直到挖出一个足够安葬李霸斧的大坑,这才停下。
“二弟,一路走好。我们来世再见。”张浪强颜欢笑道。让自己柔和的笑容留在李霸斧瞳孔中,这才伸手阖住其双眼,把其放入了深坑。
“放心,我会在这里守着你,这次不会赶你走了。”
扒下泥土,埋住李霸斧魁梧的身躯,张浪再也忍不住泪水的滑落,终于流下了第一滴眼泪,掉在光秃秃的坟包上,不显痕迹。
上次生死离别,“死”的是张浪,但张浪活下来了。那么,这次生死离别,李霸斧有没有可能“死而复生”呢?
张浪明知希望渺茫,但心中还是尚存着这么一丝侥幸。
因为……李战留下的最后一个谜团,被他解开了。
这一刻,他终于想通了李战是谁,也明白了李战设下的局到底是什么。
不过代价也太过沉重,重到张浪几欲窒息,自始至终都难以接受。
风雨交加的永夜里,张浪一言不发的坐在坟前守护着,久久不曾起身。
子罗剑就插在他身边,煞气笼罩了一大片范围,除了夏侯屠歌外但凡有人敢接近,张浪就会毫不犹豫的抽剑砍杀,即使韩孝、柳若凝也绝不例外。
风,愈来愈大,雨,愈来愈烈。
洞穴中。
夏侯屠歌两眼无神的坐在地上,心里空落落的,如今思念已久的张浪已经归来,但她却再也感受不到往昔的快乐,只剩对故人的追忆与压抑的情绪。
这场历练,炼的是心。
“喂,你就是韩慕的师姐吗?”
就在这时,柳若凝手持幽冥果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顶着瘟雨闯了进来。
“韩慕?”夏侯屠歌茫然转头,不知道柳若凝在说些什么。
“就是方才抱你的那个少年,他可是我的未婚夫韩慕!”柳若凝佯装淡然的炫耀道。不过她眼中藏不住的敌意还是透出了心中的慌乱,她怕“韩慕”被抢走。
“你的未婚夫?韩慕?”夏侯屠歌终于回过了神来,当即紧蹙秀眉,脸色沉了下来。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柳若凝见夏侯屠歌有发怒的迹象,慌忙后退两步,但随后还是鼓起勇气与夏侯屠歌对峙起来。毕竟这涉及到自己今后的幸福,对于争夺“韩慕”这件事,她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呵呵,姑娘,你恐怕认错人了吧,他叫张浪,是我的未婚夫才对。”
夏侯屠歌冷笑着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柳若凝,身上自然而然的流出一股凶悍气势,压得柳若凝几乎抬不起头来。
“你们果然有奸情!”
柳若凝起初被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夏侯屠歌所说的话后,怒不可遏的指着夏侯屠歌痛斥了起来,道:我方才就看出来了不对劲!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勾引我家韩慕?信不信你一离开虚无幻界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啪!
夏侯屠歌抬手,放手。面无表情的扇了柳若凝一记清脆的耳光,留下五根纤细的指印。
“我不管你与张浪之间发生了什么,在我面前最好管住你的嘴。”夏侯屠歌面无表情道。
话音刚落,夏侯屠歌拔出腰间长剑,以疾风之势抵在柳若凝白皙的玉颈上,再次开口,冷喝道:“若是再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一句,我就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咕,咕。
柳若凝噤若寒蝉的咽了两口唾沫,小脸煞白,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差点被夏侯屠歌霸气的眼神吓到小便失禁。
“我最后说一遍,他叫张浪,不叫韩慕,更不是你的未婚夫,他是我的。”
“若你不信,便自己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