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松开紧攥着幽木衣领的双手，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轻声问道：“没错，我是人族，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想让你为难。”
第三个幽魂族开口了，正是年纪最小的幽轮回。
“我……”张浪看着七个幽魂族，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幽魂族是被他亲自赶走的，更是死在了他不断维护的人族手中。
所以，在如今这种局面下，一切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倒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半晌，器灵轻叹一声，道：“我因幽魂族仙王而诞生，后来虽落入人族之手，但无论怎么说，我都是幽魂族的半个长辈。”
“你认为，幽魂族跟在你身边就会很安全？”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原来一直都跟在你的身边，可是呢？他们却死了，与其说被我设计害死，倒不如说死在你的自以为是之下。”
“这是虚无幻界，他们死了可以复活。”
“而在外界中，他们如若被人害死，还会有重生的机会吗？你想过没有，张浪，你凭什么说出那句可以保护他们的话？”
“凭你自以为是的性格与你这灵徒境的修为么？”
“哎。”
器灵叹息着摇了摇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张浪眼睛，毫不避讳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同样的，我也不信你。”
“我……”
张浪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面红耳赤的想要辩解，但却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话。
器灵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因为张浪的自以为是，强行赶走幽魂族，让幽魂族与“李战”谈判，自以为替幽魂族谋好了后路，实际上却将他们推入了死无葬身之地的深渊。
因为张浪那愚蠢的倔强，害得夏侯屠歌差点与自己反目成仇，更是一气之下赶走李霸斧，最终导致李霸斧的悲惨下场。
张浪虽是榜首之位，破局之人。
但他真的胜利了么？
不，或许，他是输的最惨的那一个。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说到底，张浪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若不是他能力不够，又怎会一次次冒险，甚至不敢让所在乎之人跟着自己呢？
而器灵则不然，怎么说它也是个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又的确可以说是幽魂族的“老祖宗”，故而让七个幽魂族跟着器灵，貌似真的更加妥当一些。
“我懂了，多谢器灵指点。”
沉默许久，张浪恭恭敬敬的朝器灵鞠了一躬。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心如止水。
每段人生，总要面临无数的选择，在选择之前，没有人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
恐怕让张浪重来一次，他仍然会选择那条路。
或许遗憾，或许后悔，但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要完完整整的走下去。
所以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张浪都会承担。
与其考虑这么多，还不如率性而为。
管他前方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行我素，倒也活的潇洒。
想通之后，张浪也就释怀了，心境通明，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并无指点一事，小友目达耳通，悟性惊人。将来修成一方枭雄时若能记得幽魂族，还望小友能伸手拉上一把。”
器灵目露欣慰之色，语罢竟飘到张浪身前，深深的躬身还礼，唏嘘道：“老夫，在此谢过小友了。”
“对了，我还要告诉小友一则秘闻，不知小友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器灵像是要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淡淡的笑了起来。
“洗耳恭听。”张浪拱手行礼道。
“我此前说过，每次幻界关闭时，其中凶兽就会被抹杀，小友可知那些散去的魂魄会去向哪里？”器灵笑问。
张浪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沉吟道：“这个问题，我在闲暇时倒还真琢磨过，我感觉……那些魂魄会融入虚无幻界的天地间，反正不会投入阴间。”
“小友果然聪慧过人。”器灵赞道，随后再次开口，问道：“那小友可知，湛仙为何要让这些魂魄融入虚无幻界？”
张浪又沉思半晌，最终摇头道：“这个就无从知晓了。”
“因为，湛仙并不满足于一方虚幻的天地，他要借此法，造一个真正的世界！”器灵语出惊人。
“真正的世界？！”张浪震惊道。
“没错，此界对外称之为一方历练之地，不过湛仙如果只想创造一方历练之地的话，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百年前，他借助虚无木匣之力锻造出一方世界之影，也就是这虚无幻界的基础。”
“这百年间湛仙引入一批又一批的历练者，起初老夫还不明白湛仙意欲何为。”
“后来，老夫终于明悟，湛仙这是在名正言顺的祭魂养界！”
“祭魂养界？听上去像是魔道之法……”张浪忍不住感慨道。
“对，的确是魔道之法，但湛仙披着历练的幌子，更是反馈出大量能量造化，又有谁能说他行的是魔道之事呢？”
“这正是湛仙的高明之处，各方势力挤破头皮想把自家天骄子弟送入虚无幻界，故而每道死在此中的魂魄都是百里挑一。”
“每次虚无幻界的历练几乎都要死去多半，如今已过百年，十次历练下，湛仙已然献祭了数千天骄之魂！”
“这些魂魄滋养着世界壁障，沦为天地精华。”
“慢慢的，虚无幻界从最初一方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变化为如今模样，生长出幽冥树，山脉，泥潭，还有东方那座恢宏大气的仙庭。”
“而且，随着虚无幻界的变化，入口会越来越多，随之可容纳的历练者也越来越多。”
“上一次，进入虚无幻界的历练者不足八百，这一次便进来了千余人。”
“那么接下来，此界将能容纳数千人，甚至上万人，会有越来越多的魂魄融入此界。”
“再过百年，此界应该会完全具备天地雏形，其中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样样俱全。”
“直到……诞生真正的生命，此界脱离虚空，彻底化作一方小天地，依附在缥缈仙界的外围。”
“这，就是湛仙的成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