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阎……王!”
铺天盖地的鬼叫声让整个鬼镇都热闹了起来。
张浪感觉又回到了阴间,再度冒充阎王招摇过市,把所有阴魂都骗的团团转。
“呼……”
张浪长吐一口浊气,负手站稳身子,若有所思的盯着群鬼看了一会儿,淡然问道:“你们是何方鬼怪?为何不入阴间轮回?”
众鬼安静下来不再嘶喊,尽皆满脸茫然的思索着什么。
阴风四起,众鬼默不作声,它们残缺的神志不足以回答张浪的问题,只剩下强烈的怨念。
不过他们在拜见张浪时,都下意识的把怨念收了起来,这才让张浪免于再次被卷入鬼境中。
“嗯?都没有灵智的吗?”
张浪等了半晌不见回话,最终皱起眉头,缓步走过去,认真打量起跪在地上的众多厉鬼。
这些厉鬼形态各异,有的只剩下半张脸,有的缺胳膊少腿,还有几只鬼的骨骼都是扭曲的,手臂都被掰到了后背上。
它们五官狰狞,模样吓人,但无一例外都有着涣散的眼神,灰蒙蒙的瞳孔中看不到半点色彩。
“哎。”
张浪叹了口气,他看到一只女性厉鬼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鬼婴,残破的衣裙上挂着殷红血迹,死前定是受到了某种不堪入目的屈辱。
还有一只老态龙钟的白发厉鬼,拿着拐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棕色长袍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被污血遮住了的“湛霜”二字。
这应该是湛霜玄门的某个老执事,回镇探亲时却被恶魂族杀害于此,最终变成一只浑浑噩噩的鬼魂。
……
怨气盘旋在半空中,渐渐形成一股薄薄的黑雾,又像一副墨水织成的画卷,描绘出鬼镇曾经发生过的悲剧。
阴风凄厉,众鬼悲鸣,在枯草的摇曳下,此地愈加显的荒凉了。
张浪沉默了许久,差不多已经猜到了“鬼镇”的来历,此事恐怕与恶魂族脱不了干系。
跪在他身前的这些厉鬼,显然都是鬼镇中的原住民,后来被恶魂族大肆虐杀,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哎,都是一群可怜人,算了,我不追究了,只希望你们能尽早化解怨气,转世投胎吧。”
张浪心中五味杂陈,很想帮助众鬼转世入轮回,可惜他不会“度化”,也不会“阴阳法”,所以也只能感慨一声后,就此作罢。
世上疾苦多如牛毛,张浪没有铁石心肠,同样也没有菩萨心肠,所以他做不得大慈大悲的救世主。
他没有救世的身份,更没有救世的能力,只能劝众鬼好自为之。
张浪走向群鬼,众鬼慌忙让开一条道路容张浪走过,本能告诉它们决不能冒犯这位“阎王爷”。
张浪在群鬼中穿行着,路过那位老态龙钟的白发鬼。
白发鬼不停的磕着头,额头前的阴气都磕散了,浑浊的老眼中忽然透出缕缕哀求之色,仿佛在乞求张浪帮助它脱离苦海,让它能正常轮回。
张浪一言不发,从白发鬼身旁走过。
又见一只四、五岁的男童鬼坐在地上,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空洞的瞳孔中似乎带着一丝天真,但更多的还是茫然。
它茫然,它疑惑,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甚至还不知道“死”是什么。
它只不过是个懵懂孩童罢了,却要日复一日的困在这里,若无人解救的话,它将永世不得超生。
张浪的心情沉重了许多,但他还是默不作声的走过,撇着头尽力不看那孩童。
然后,他再次看到了那只抱着婴儿的鬼妇。
鬼妇同样双膝跪地,却没有像其他厉鬼那样看着张浪,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怀中婴儿,灰暗的眸子里还残存着最后的一抹温柔。
这鬼婴比那四、五岁的孩童还要可怜,才刚刚满月就被恶魂族丢进锅里煮了。
而且这残忍的一幕,还是恶魂族扒着鬼妇眼睛,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油锅里哇哇大哭,最终被恶魂族撕成碎肉,塞入口中。
“愿你们安息。”
张浪忽然有些哽咽,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十分难受。
起初,他以为这里是一方有厉鬼作祟的阴镇,但现在他却懂了,这里明明就是一处人间地狱,空气中飘荡的都是恶魂族的罪孽与人们生前苍白无力的祷告。
这里没有救赎,也没有希望,只有无穷的怨念。
不远处扔着恶魂族煮尸的锅碗瓢盆,还有许多风干的尸体挂在枯树上,像腊肉似的随风摇摆,时不时掉下几块腐肉,“啪叽”一声烂在地上。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
张浪大声咆哮着奔跑起来,他不敢再缓步行走,怕自己会被这种凄凉的气氛卷进去,怕自己沦陷在这里。
“我救不了你们啊!!”
呜,呜……
风中夹杂着厉鬼的哭声,黯淡的月光根本洒不进来,黑暗几乎快吞噬了张浪的内心。
他终于逃离了众鬼,可跑出几步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所有鬼魂都在眼巴巴的望着他,全都在地上跪着爬行,眼中燃起一团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
它们在嗅到“阎王气息”的那一刻,就产生了一丝来源于本能的灵智,这丝灵智告诉它们,找到阎王后,就有了投胎的转机。
所以众鬼才会来朝拜,但它们万万想不到,张浪这个“阎王”根本就是假的,别说帮助它们轮回投胎,就算把它们渡入阴间都做不到。
“他娘的,行,老子答应你们,如果以后我有能力,肯定回到此地把你们一一送走!”
张浪实在忍不住压抑的情绪,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缥缈莫测的承诺,既没有立下道誓,也没有说出准确时间。
但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所有厉鬼的瞳孔都恢复了些许色彩,仿佛看到了曙光般,骤然间亮了起来。
“谢……阎……王!”众鬼含糊不清的嘶吼道,喊声比方才的“拜见阎王”还要高昂,还要激动。
喊声如海浪般一波盖过一波,所有厉鬼眼角都滑过一行血泪,再次看向张浪的目光里除了希冀外多了一丝虔诚。
仿佛在就这一瞬间,张浪变成了它们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