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阵强风刮过,将张浪卷入了虚空之中,徒留一片空旷的大地。
半晌后,三、四个魔门强者气势汹汹的跑来,一边搜寻一边怒斥道:“方才是谁在大呼小叫?!”
“什么湛仙?!这是魔门的地盘!”
几个魔门强者露出一脸怒意,还以为有谁闯进来闹事,想将喊话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可惜,张浪早已被湛仙带进虚空中了,这几个魔门强者注定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张浪是阴魂之身,虽然在这里游走了许久,却连一个脚印都未曾留下。
片刻之后,几个魔门强者骂骂咧咧的离去了,不过他们的神识却一直锁定着这里,显然并不想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
虚空中。
无尽的黑暗里藏着一座富丽堂皇的仙光宝殿,殿中坐着一人,正是那隐居已久的湛仙。
“天神之资,你回来了。”
湛仙睁开眼睛望了张浪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向张浪打了个招呼。
“嗯。”
张浪拱手行了一礼,神情肃然道:“我这次回湛仙洲只为一事,便是恳请湛仙放出辛斩魔与我师尊苏走心二人!”
“哦?”
湛仙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看向张浪,问道:“你突破了仙尊之境?”
“不,还没有。”
张浪坦诚的摇了摇头,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完全没有意义,因为湛仙即将成圣,一眼就能看穿张浪的修为。
“那你怎敢让我放了他们?”湛仙淡然问道。
“望湛仙成全,如今时不待我,我急着灭那魔门,需要辛斩魔的帮助……”
张浪苦笑一声,再次拱了拱手,道:“与其让辛斩魔在鬼牢中受苦,不如放他出来戴罪立功,若是与我一起掀翻了魔门……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
湛仙淡淡一笑,摇头道:“不不不,魔门与我无冤无仇,也不曾加害于我,就算真的灭了魔门,对我而言也莫说天大,就连好事也算不上吧。”
“那魔门强占了湛仙洲,屠戮不计其数的八域修者,这还不算加害于前辈,这还不算仇怨吗?!”张浪愕然。
“湛仙洲只是我祭魂养界的一亩灵田罢了,而那八域修者则是灵田上的草药,如今我的虚无幻界已自成一方天地,故而那灵田、草药也早已失去了作用。”
“所以,这是我拱手将湛仙洲送给了魔门,岂能说是魔门强占?”
湛仙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他轻描淡写的就把众生性命贬低的一文不值,犹如那灵田草药、土鸡刍狗,根本不值一提。
“你这厮好狠的心!”张浪忍不住心中气愤,当即没了好态度。
“哈哈,小友说笑了,但凡成圣者有哪一个不心狠。”
湛仙也不生气,仍然笑容满面道:“若是那萧缥缈不心狠,他就不会挖出子孙的仙胎,若是那萧乞不心狠,他就不会视芸芸众生于无物,若是那海圣不心狠,就不会只顾着自己躲在海星,弃亿万海族于不顾。”
“若是不心狠,又怎能成就这圣人之位?!”
语罢,湛仙眼中骤然迸发出两点圣芒,他身上隐隐约约环绕着皎洁的气息,仿佛化作了一方神像,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你……你成圣了?”
张浪目露惊色,万万没想到湛仙居然真的在这二十年里成了圣。
“三年前,我登上了那封圣台,望了望那属于圣人的世界。”
湛仙轻笑着点头,风轻云淡道:“其实,也不过如此。”
“既然你已经成了圣,那你还怕那魔门作甚?”
张浪缓过神以后,带着满腹的疑惑看向湛仙。
“我何时怕过魔门?”湛仙反问。
“你若不怕,为何躲在这虚空之中不敢出世?”
张浪说话很直接,没有半分委婉之意。
“我只是生性懒散,不想与人争来抢去。”
湛仙笑道:“那魔门想要这方天地,那他便去争夺,我又不想要,何必掺和其中?”
“如今缥缈仙界已经生灵涂炭,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缥缈仙界的人,如今你成了圣,怎可不管缥缈仙界的生死……”张浪义愤填膺道。
“我生在此地,可生了没多久便迎来长达三千年的死界,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像个困兽被锁在笼子里挣扎。”
“我以仙人之身在死界中苟延残喘,用的是魂界的异宝,我成圣用的是我自己创造的虚无幻界。”
“这缥缈界,除了带给我绝望与痛苦之外,还曾给过我什么?”湛仙笑问。
“缥缈界给了你修行的资源,给了你灵气与仙蕴。”张浪反驳道。
“哦?那缥缈界要毁灭了么?”湛仙问道。
“这……”
张浪语塞了,湛仙说的没错,缥缈仙界不会毁灭,毁灭的只是缥缈仙界上面的修者罢了。
而那些修者,又曾给过湛仙什么?湛仙为什么要解救他们脱离水深火热?!
是啊!
这缥缈界无论遭受多少次仙灾都还是那个缥缈仙界!
就算魔门当真成了这世界的主人,缥缈仙界又会有什么损失?最多变成一方“魔界”罢了!
“对了,你不是认识萧乞么,你若有机会,便去问问他。”
“问问他,如今缥缈仙界早已生灵涂炭,他为何不回来管管?”
“要知道,那萧乞也是缥缈仙界的人啊!”
这时,湛仙忽然提起了萧乞的名字,他笑着看向张浪,静等张浪回复。
但是,张浪喉咙滚动了几次,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不用问都知道,萧乞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四个大字:“与我何干?!”
许久后,湛仙见张浪陷入了沉默中,于是便再次发问:“且不说萧乞与我,就算是你,如果你那爱妻没有死在魔门手中,你会去管其他人的死活么?”
“我会。”
张浪毫不犹豫,回答的斩钉截铁。
即使不为许立芸,哪怕为了幽魂族、为了野猪,为了李霸斧、夏侯屠歌、为了曾经结识的杨书彦、拖月童子、灵栀、娑娅等等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张浪也要与魔门势不两立。
张浪不是救世主,但他身上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所以张浪必须要站出来,宁死不屈,即使最后当真敌不过那魔门,张浪也绝不肯畏首畏尾的东躲西藏!
他这一生为了什么?!
为了他信奉的自由之道,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正如张?、杨芸所说,张浪是真正的天神之资,他要成神,怎可因为一个小小魔门就畏惧不前呢?!
“啧啧啧,你倒是有一腔热血,不过你就不怕……等你死后,这一腔热血洒在荒郊野岭之中么?”湛仙笑问。
“那又如何?”张浪面不改色。
“你不怕死?”
湛仙眼中闪过一抹异芒,终于对张浪有了新的改观。
“若我怕死,就不会是现在的阴魂之身。”
张浪嗤之以鼻,根本没把“死”这个字放在眼里。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仇恨”二字,恐怕张浪早就随着许立芸一同离世了,哪还会有现在的经历?
“即是如此,我便放出那辛斩魔二人来助你一臂之力。”
湛仙笑了笑,忽然大手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虚空,伸入地下强行拽出来两人,放在了张浪面前。
张浪定睛一望,这两人正是多年未见的苏走心与辛斩魔!
“师尊!”
张浪惊呼一声,连忙扑上去搀扶住苏走心,只见苏走心衣衫褴褛,原本雪白娇嫩的肌肤已经变得暗黄,就像糟粕般不堪入目。
“徒儿?!”
苏走心满脸茫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张浪的阴魂从自己身体上穿了过去。
“师尊……”
张浪满脸尴尬的站在苏走心身后搓了搓手,他方才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自己是阴魂之身,若不集中精神,根本触碰不到常人的身体。
“我出来了?”
辛斩魔愣了好大一会儿,他紧攥着苏走心的小手,怔在原地左看右看,颇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徒儿,你怎么会变成鬼魂……难道你也被关进了鬼牢?”
苏走心更迷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于虚空中的仙光宝殿,还以为张浪也被抓进了鬼牢,这才能和她们重逢。
“呸呸呸!徒儿神通广大,怎会被人关进鬼牢?师尊说的这是什么傻话!”
张浪眼眶微红,他佯装淡定的挥了挥手,可眼中闪烁的晶莹泪珠还是出卖了张浪激动的心情。
如今,许立芸已死,幽魂族逃出了缥缈仙界,李霸斧、白莹、野猪等人不知去向、夏侯屠歌被韩凌儿带走,恐怕永世都不会与张浪再见。
眼看着故人越来越少,曾经站在张浪身后的那批旧友也各奔东西,就连海底的秃头胖子、娑娅、灵栀等人都生死难料,天地间还有几个能与张浪作伴之人?
恐怕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此时,张浪看到几十年前年幼时的师尊,他怎能不喜?!
“那你怎么会……”
苏走心迷茫的看着张浪,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鬼牢,嘴中的话语顿时滞住,瞪大了美眸看向四周。
“湛仙,你为何放我出来?莫非一千年已经过去了么?”
辛斩魔目露惊疑的看向湛仙,他披头散发,魁梧的身躯上满是伤疤,虽然有些狼狈,却看上去愈发雄壮了,浑身不由自主的就散发出来恐怖的气息。
“噗……”
张浪还没等湛仙开口就先笑出了声:“如今只过去了二十年而已,何来千年之说?难道你这莽夫被鬼捉弄傻了不成?”
“二十年?……”
辛斩魔怔了一下,神思恍惚道:“我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几千年之久……”
“哈哈。”
湛仙爽朗大笑,道:“那鬼牢里装着上万恶鬼,更有从阴间逃出来的鬼囚称王,放到地面上就是一方人间炼狱,你们二人在里面度日如年,这二十年自然会过得奇慢无比。”
“上万恶鬼,还有阴间逃出来的鬼囚?”张浪惊了一下。
“你以为呢?那鬼牢中的鬼王原本是关押在无间地狱里的一只鬼囚,奈何一百年前阴间出了乱子,据说有两位鬼帝没了踪影,这才给了那凶魔可乘之机,让那鬼囚逃出了无间地狱,可惜到了阳间又被我所擒,命其坐镇于鬼牢之中,惩治所有不服管教之人。”
湛仙娓娓道来,张浪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暗想原来那鬼王在是张浪前世与张煌、杨芸生活的那段时间逃了出来。
“不服管教之人?呵呵。”
辛斩魔缓了半晌,明白过来此时的处境后,嘴角一撇,冷笑道:“不过,湛仙你留下的那阴间鬼王,并没有惩治我这个不服管教之人。”
“反而,我倒真想在你那鬼牢里待上个百年千年,毕竟那些恶鬼的滋味……”
辛斩魔舔了舔嘴唇,勾起一抹意犹未尽的笑容,道:“还真是好吃呢!”
“什么?你把那些恶鬼吃了?”
张浪神色一惊,看辛斩魔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二十年里,他不仅吃了数百恶鬼,还把那只阴间来的鬼囚给吃了。”
湛仙苦笑着摊了摊手,目露异色的看向辛斩魔,道:“看来,我当初把你放进鬼牢里磨炼自身,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呢。”
“磨炼自身?正确?”
辛斩魔嗤笑一声,忽然拔地而起变的有数丈之高,他一头散乱的长发随风狂舞,两只眼睛变成了纯黑之色,浑身都冒着滚滚黑烟,仿佛变成了一尊绝世凶魔。
“你说的好听!你可知道我这些年在鬼牢里受了多大的苦?!”
辛斩魔的声音嘶哑,犹如厉鬼般难听,他愤怒的咆哮道:“起初,我被绑在弑仙鬼钉上,日夜承受万鬼撕心之痛!”
“那些小鬼,它们啃噬我的血肉,一块又一块的咬下来,它们拔掉我的牙,混着鲜血一块又一块的敲落,它们打断我的骨头,又任由我的仙王之身痊愈,然后再次打断!”
“这也就罢了,老子不怕疼,也不怕这屈辱。”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牵连走心?!”
“她跪在地上,磨的膝盖血肉模糊,她求那鬼王饶了我,然后便被成百上千的恶鬼鞭笞,打的体无完肤,身上长满了老茧,就连脸蛋都糙的像张砂纸!”
“你有何脸面,在这里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容,又有何脸面,对我说出磨炼自身这四个荒谬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