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近,张浪与虚辰妖寻了处酒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一言不发的吃着。
他们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张浪忍不住先开口了,问道:“虚兄,你爱过别人么?”
“爱?”
虚辰妖微微一笑,道:“我也是血肉之躯,自然爱过。”
“那你为何……”
张浪本来想问问虚辰妖为何如此冷血,但他话说到一半,却又生生将那“冷血”二字憋了回去。
“不用问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虚辰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我对我爱的人,爱的深沉。”
“但与我无关之人,我爱他作甚?”
虚辰妖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浪兄,你如今已经站在了宇宙最巅峰之处,莫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否则只会让人笑话。”
话音未落,忽然有两个全身盔甲的护卫走进酒楼。
虚辰妖放下碗筷,笑道:“喏,新的身份来了,你杀不杀?”
啪嗒。
张浪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什么意思,你让我杀?”张浪愕然道。
“不然呢?”
虚辰妖用筷子指向左侧护卫,笑道:“就算你不杀他,他今晚也肯定会在你面前死去,你眼睁睁看着他死……又与杀他何异?”
“可是……”
张浪顿时不淡定了,支支吾吾道:“可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虚辰妖挥手打断张浪的话,起身走向左侧护卫,淡淡的给张浪丢下几句话,道:“此人的身份十分重要,你若不杀,我们就混不进冷家势力之中。”
“若是我们混不进冷家势力中,那么就救不出萧乞,你的神格也夺不回来。”
“所以,此人不死,萧乞就会死,而你复仇的希望也将化为空谈。”
“其中取舍,你自己考虑。”
意味深长的看了张浪一眼后,虚辰妖换上一副惊恐的模样,似是刚看到左侧护卫与伪装成右侧护卫的祝离山,瞅了他们一眼就夺路而逃,“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这不是那外乡人吗?!”
左侧护卫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瞪了“右侧护卫”一眼,转头就追了出去。
噔噔噔。
这时,张浪也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走来了,他往满头雾水的酒楼掌柜手中塞了把灵石,随后苦笑着看向祝离山。
“没有更好的办法么?”张浪低喃道。
“没有。”
祝离山摇了摇头,从盔甲中透出的眼神冰冷而又漠然。
“你的幻梦之道不能骗过冷家的修者么?”张浪问道。
“哎,你要知道,只要是梦,就终究会醒。”
祝离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或许可以在梦中渡过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万年,但在现实中,你也只渡过了一夜,甚至一个时辰,一瞬间罢了。”
“而这一瞬间之后,冷家的修者清醒过来,你觉得我们……还有成功的可能吗?”
祝离山摇了摇头,道:“所谓杀人灭口,我们必须要这么做。”
“更何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他们的命局,我们只是替天行道者罢了,莫要有无谓的心理压力。”祝离山轻声安抚道。
张浪这才好受了一些,他虽然觉得祝离山在强词夺理,但也总比虚辰妖那般咄咄逼人要好。
毕竟,每个人都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
凡事都要慢慢来,慢慢接受才行。
……
夜深人静,酒楼后面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
虚辰妖笑吟吟的将左侧护卫提在手中,始终有浓郁的血雾在左侧护卫身边环绕着,仿佛随时都会吞噬掉左侧护卫的灵魂。
“别杀我,是我有眼无珠,求你们别杀我,求求你们……”
左侧护卫吓得抖如筛糠,不知不觉就尿了一地,湿透了半边裤子。
“动手吧自由神,如果想救萧乞,如果想夺回神格的话,就亲手杀了他。”
虚辰妖拎着左侧护卫在张浪面前晃了晃,毫不避讳的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毕竟,在虚辰妖眼中,左侧护卫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什么?你们要救……”
左侧护卫大惊失色,可他刚喊出来半句话,就被一柄长剑穿透了心脏,当场暴毙,魂飞魄散。
唰!
子罗剑上散发着浓郁的煞气,从左侧护卫的胸口拔出后,溅起一大股的鲜血,洒的遍地都是。
张浪面无表情的收回子罗剑,盯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望了许久,喃喃道:“好了,我们走吧。”
“哈哈!这才对嘛!”
虚辰妖顿时放声大笑,他笑的有些癫狂,冷血到极致。
“这才有神只的模样,神只本该如此,视众生如猪狗,这才是神,这才是真正超越了天地的神!”虚辰妖大笑道。
“嗯,或许吧。”
张浪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反驳虚辰妖的说法,因为谁有谁的活法,谁有谁的道心。
他没资格说虚辰妖是错的,但虚辰妖……也同样没有资格说他是错的。
只能说,在这一刻,萧乞在张浪心中的分量超过了左侧护卫,所以,他选择了让左侧护卫死。
但,若是让张浪和虚辰妖一样冷血,或是像祝离山一样漠然,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无论别人说他幼稚也好,伪善也罢,总之张浪就是这样的人,本性如此,恐怕永远也无法更改。
祝离山深深的看了张浪一眼,随即在左侧护卫身上摸索起来,几息后翻找到一枚刻着“赵天元”的身份令牌。
“虚兄,你穿上这赵天元的盔甲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
祝离山将身份令牌抛给虚辰妖,又三下五除二扒了左侧护卫的盔甲,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看上去最多也就十八、九岁,脸上还带着些许的青涩。
“不到二十岁的仙人,倒也算是个稀世天骄,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竟然当了个守城护卫。”祝离山略作惋惜道。
不过,他也就惋惜了这么一下,随后便用圣威清洗掉盔甲上面的血迹,亲手为虚辰妖套在了身上。
“不错,你身材偏瘦,这套盔甲正合身,绝对能骗过冷家修者的耳目。”
祝离山笑了起来,似乎转眼就忘记了那个“稀世天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接下来的屠城一事上。
没错,接下来,祝离山就准备联合虚辰妖一起混进冷家兵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所有士兵,再由无间城的那些囚徒换上盔甲,偷偷包围落花城的管事修者。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屠了整座落花城的冷家修者,甚至直到冷家兵营里堆满了尸体,恐怕也没有外人会知晓。
唰!
虚辰妖弹指打出一团血雾,瞬间将左侧护卫的尸体打成了齑粉,只留下满地血渣,连一片骨头都没有留下。
“走吧,我们带自由神一起回兵营大开杀戒。”虚辰妖笑道。
“嗯。”
祝离山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放在张浪肩膀上,目露歉意道:“抱歉,我们只有装作押你这外乡人入兵营的模样,他们才会放你进去。”
“知道了。”
张浪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他心里颇不是个滋味,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冒犯了!”
祝离山不再犹豫,当即神色凝重的押着张浪肩膀向兵营走去,看起来有模有样,比真正的守城护卫还要肃然。
虚辰妖则看了张浪一眼,啧啧称奇的摇了摇头,转身向城门走去了。
他要借助收成护卫的身份偷偷打开城门,放无间城的囚徒们进来,好为接下来的“换装行动”做准备。
……
半炷香过后,祝离山押着张浪来到了冷家的兵营。
这里戒备森严,即使深夜,也有许多训练有素的士兵与护卫驻扎在营帐外,一丝不苟的观察着周围,生怕遭遇敌袭来不及反攻。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看到了虚辰妖与张浪,顿时提高了警惕,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是我,陈忠!”
祝离山故意压着嗓子,学陈忠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听起来与本人毫无差别。
“陈忠?”
身材魁梧的士兵顿时怔了一下,他“噔、噔、噔”几步跑到近前,满脸疑惑的看向张浪,问祝离山道:“此人是谁?你为何将他带到这里?”
“他是我白天抓住的外乡人,想把他押进兵营,以军法处置。”祝离山笑道。
“什么?原来白天的传闻是真的?!”身材魁梧的士兵脸色骤变。
“哦?”
祝离山目露异色,明知故问道:“白天的传闻?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你不知道?!”
身材魁梧的士兵愣了一下,脸色难看道:“我说陈忠啊陈忠,你怎么如此的糊涂,不仅收了外乡人的贿赂,还把他们放入城中,而且被几十个人看到了,将军气的暴跳如雷,如今正在兵营大帐中等你呢!”
“什么?将军亲自出面了?”祝离山故作惊愕道。
“哎,可不是吗!”
身材魁梧的士兵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我们兄弟多年,我还一直坚持你不是那种人,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带了外乡人回来,这下就算跳进河里也解释不清楚咯!”
“唔……”
祝离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挥了下手,打出一股强劲的气浪,“咻”的一下在身材魁梧的士兵额头上留下一个血洞。
砰!
身材魁梧的士兵瞪着眼睛,顿时便没了呼吸,尸体摔在地上掀起沉闷的响声。
“浪兄,你快换上此人的盔甲,与我一同前往兵营大帐,只要悄悄杀了将军,我们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了!”祝离山目露精光道。
他本以为还要慢慢寻找时机才能接触到落花城内冷家修者的“高层”,但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就有一个大发雷霆的将军坐在兵营中。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嗯,我换。”
张浪神色复杂的扒下士兵的盔甲,蒸发掉血迹后套在身上。
盔甲似乎大了一号,但好在张浪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所以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
“吴龙虎。”
张浪盯着手里的身份玉简看了又看,默默记下这个士兵的名字,又收好身份玉简,跟着祝离山走向兵营。
咕……咕……
几只食尸肉的乌鸦被淡淡的血腥气吸引,它们扑腾着翅膀飞来,落在地上将吴龙虎的尸体分而食之,很快便啄成了一具骷髅。
月光惨淡,夜深人静。
砰!砰!砰!
一路上,不停有冷家的修者倒下。
走到兵营大帐前时,祝离山的储物袋里已经多了二十多套盔甲与二十多个身份玉简。
这一路上,张浪并没有出手,而祝离山也没有逼迫张浪,始终干净利落的亲手杀人。
那些死去的冷家修者连一声求救,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丢了性命,横死在兵营中,被一群群乌鸦团团围住。
“将军,听说……听说您找我?!”
祝离山故意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他哆哆嗦嗦的站在兵营大帐之外,脚抬到半空中又落下,仿佛想进却又不敢进,把这种敬畏感演绎的淋漓尽致。
“滚进来!”
果然,兵营大帐内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一看这个将军就不是个善辈,单听声音就有一种骇人的杀气。
“遵……遵命。”
祝离山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走进营帐。
随后,营帐内传来“噗嗤”一声轻响。
再之后,那将军的声音消失了,营帐里也没了动静,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几息后,“将军”走了出来,他有着威风凛凛的气势,但从头盔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中,却充满了笑意。
砰!
“将军”把陈忠的盔甲扔到了张浪身前,笑语道:“浪兄,我们现在不必再遮遮掩掩,只需要以将军的身份走入每个冷家修者的府中。”
“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屠了这座落花城!”
……
城门外。
一大批囚徒借着夜色偷偷进了城,而那城墙上的守城士兵,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们留下的,只有堆积成山的盔甲,与满地猩红色的血渣。
落花城里面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浓,浓到让人几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