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坐落在阴间的无边炼狱中,那里种满了红、白两种颜色的彼岸花。
张浪这一路赶来,路过无边炼狱不知听到了多少冤魂厉鬼的惨叫声。
那些厉鬼深陷于水深火热的地狱中,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惨不忍睹的折磨,也不知它们生前犯下了何等的滔天罪孽,才会被关押在这鬼牢之中。
地狱里的景象实在太恐怖了,若是心性脆弱之辈来此,恐怕还没走出几步就要瘫坐在地上。
就连张浪都被地狱里的鬼哭狼嚎影响了情绪,即使他已经登临巅峰,放眼阴阳界再无忌惮之人,但他同样有种莫名的感伤。
从地狱里传来的这种绝望、痛苦、压抑,是常人无法理解,也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张浪心情复杂,但他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耽误,所以只能匆匆路过无边炼狱,来到了中间的一方净土上。
一入净土,耳畔的哭喊声、嚎叫声顿时消失,仿佛整个天地在一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
四周都静悄悄的,张浪抬头看天,感觉仿佛回到了阳间,再也看不到灰蒙蒙的天空,也看不到血一样的阴煞之气。
呼~
这里有暖风吹过,海洋般的彼岸花随风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记得,书上不是说,这彼岸花三千年一开,三千年一落,花叶永不相见么……”张浪喃喃道。
张浪看着那些彼岸花,每一朵娇艳的花儿下方都藏着几瓣绿叶,与书上记载的完全不符。
“那只是说书人没看到藏在花瓣下的叶子罢了,所以才心有所感,随手写下花开花落三千年的谣传,没想到这一传,就在阳间传了无数年。”
这时,一个温婉动人的声音响起。
张浪回头,只见有个身披袈裟,宝光佛面的女僧缓缓走来,她赤着脚,手中牵着一头半人高的神兽,正是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
张浪满脸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一直都以为地藏王菩萨是男儿身,却不曾想到,这个传奇人物竟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女菩萨。
“是我。”
地藏王菩萨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她双手合十朝张浪拜了一下,张浪顿时像被佛光普照了似的,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十分舒坦。
“你……你不是在那莲池之中吗?”张浪疑惑道。
“施主说的没错,我原本正在莲池中与客人们谈笑风生,但谛听却告诉我,阳间的自由神来了这里,所以,我特意前来迎接。”地藏王笑道。
“你认识我?!”张浪惊讶道。
“何止认识。”
地藏王笑了笑,故作深沉道:“就连施主此行前来的目的,我都知道呢。”
“也是谛听告诉你的吗?”张浪疑问道。
“嗯。”
地藏王点头,她轻笑着转身,伸手示意道:“施主请随我来。”
“去哪?”
“莲池圣地。”
……
往后三百米,是无边炼狱,往前三百米,是莲花圣地。
数百朵莲花绽放在一方池塘中,莲池旁围着十个人,正在有说有笑的赏着莲花,无比悠闲。
张浪定睛一看,发现这十人正是阴间的五方鬼帝。
酆都大帝,张煌、杨芸亦在此列,他们似乎早就知道张浪要来,此时正面带笑容的望着张浪,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你们……”
张浪愣了一下,他看着杨芸和张煌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是,张浪却满腹疑惑,为什么五方鬼帝不守着自己的道场,而是全都聚到地藏王菩萨的净土之中了呢?!
“我知道施主想问什么,施主莫要着急,且容我慢慢道来。”
地藏王笑了笑,把手探进莲池中,抓住莲梗,揪下出一张干净、翠绿的莲叶,平铺到池岸上。
莲叶一触碰地面便鼓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变成一座美观舒适的莲台。
张浪看的啧啧称奇,二话不说便一屁股坐在了莲台山,等着地藏王为他解释着一切。
“此事,要从三万年前说起。”
地藏王意味深长的看向张浪,道:“三万年前,我还是阳间的一个平凡女子,当时有个名字,唤作凉姝,不知施主可曾听闻过?”
“凉姝?”
张浪怔了一下,茫然摇头道:“没听说过。”
“咯咯咯……”
地藏王掩嘴,出银铃般的笑道:“没听过也无妨,只要施主听过洪荒神的名号就好。”
“嗯,那倒是听过。”
张浪疑惑的点了点头,他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地藏王菩萨在笑什么。
“洪荒神曾横渡阴阳界,夺去四枚神格,以一己之力,化身四人,登上神坛之后,引来了难以磨灭的神噬。”地藏王轻声道。
“什么?你说神噬是洪荒神引来的?”张浪惊愕道。
“不。”
地藏王摇了摇头,道:“神噬是不灭神从神坛上带下来的,不灭神毁了誓约,把真相告诉了洪荒神与冷家,所以……洪荒神与冷家便沾染上了神噬。”
“但,洪荒神太强了,强到以一己之力护住冷家,甚至剥离了自身的神噬诅咒,以盖世气魄登上了神坛。”
“不过,洪荒神登上神坛之后,那些被剥离出来的神噬慢慢扩散,在这三万年里不断的蔓延,起初一直沉寂在宇宙角落里,没有被人发现。”
“可惜,这一万年中,神噬不再沉寂了,它们突然活跃了起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危险,所以逐渐疯狂,经常在苍茫大宇宙中游走,无意间便毁了许多修者,制造出成千上万的灰魔。”
“灰魔们理智尚存,但他们却不再是曾经的他们了,他们被邪恶意志侵蚀了灵魂,脑海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恶念。”
“阳间如此,阴间……同样如此。”
地藏王从莲池中舀了一瓢水,轻轻洒在地面上,水渍顿时形成一幅画面。
画面中赫然林立着净土周围的无边炼狱,狱中成千上万的厉鬼冤魂嘶吼着,绝望与痛苦之余,还带着许多歇斯底里。
张浪早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幕,他本来还对这些厉鬼心存怜悯,但此时一想,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炼狱中的阴魂,大多数都是被神噬迷雾侵蚀了的灰魔,所以我才在一万年前立下誓言,地狱不空,永不成佛。”
地藏王菩萨挥了挥手,画面消散了,重新化作一滩水渍,缓缓渗入了大地中。
“菩萨大慈大悲,在下佩服!”张浪钦佩道,他是没有地藏王菩萨这么大的魄力,说自杀就自杀,而且到了阴间还能修炼成阴神,实在是个万古奇人。
“不,比起施主来,我这点奉献,又能算的了什么。”
地藏王菩萨悠悠一笑。
“比起我来?我有什么奉献?”
张浪愣了一下,刚想找地藏王菩萨问清楚,却见地藏王菩萨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一万年里出了三个超脱者,也难怪神噬动荡,神坛颤抖,疯了似的想将超脱者杀死。”地藏王道。
“三个超脱者?”张浪愕然。
“器神赵残阳,凶神萧乞,还有洪……”
地藏王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停了几息后,笑着改口道:“还有自由神张浪,也就是你。”
“赵残阳不是早就登上神坛了吗?”
张浪疑惑的挠了挠头,满头雾水道:“而且……而且我还没有超脱,我甚至连神格都没有,算不上阳神,甚至也算不得真神,最多算个普普通通的伪神……”
“施主说笑了,你要是伪神,那我们干脆自称圣者或是仙人罢了。”地藏王笑道。
“那赵残阳呢?他没有遇到神噬吗?”张浪疑问道。
“他和你们不一样,赵残阳本来就是神界中人,又怎会被神噬侵袭呢?”地藏王道。
“什么?赵残阳是神界中人?!”
张浪大惊失色,不假思索的问道:“神坛中不是一座坟墓吗?难道真有神界之门?!”
“这个我就无从知晓了。”
地藏王菩萨温柔的抚摸着谛听的脑袋,轻声道:“谛听只能听到这个苍茫宇宙里的声音,至于神坛中到底有什么,还是需要你们这些超脱者去解开谜团。”
“那你怎么知道赵残阳是神界中人?”张浪皱眉道。
“因为,这是他自己说的啊。”
地藏王菩萨眨巴了两下眼睛,美眸中竟透着些狡黠之色。
张浪顿时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只能悻悻的看向五方鬼帝,问道:“那五方鬼帝又是为何聚在你这净土中,不回自己的道场呢?”
“我们太强了,神噬不肯放过我们,所以我们只能躲在这里,寻求菩萨的庇护。”张?苦笑道。
“五千年前,我第一个沾染上迷雾,幸好遇到地藏王菩萨相救,这才得以安身,奈何从那天起,本王就只能待在这净土之中,一旦出去,就会被迷雾吞噬掉。”
酆都大帝无奈的唉声叹气,他是五方鬼帝中最强的一个,也是整个大阴间最超然的存在,所以他才最早的遇见神噬。
其他几个鬼帝亦是如此,他们或早或晚,总之统统遇到了迷雾与神噬官,这才饱含无奈的躲在这里。
而张浪的爹娘,张煌杨芸则在半年前遇到了神噬,所以只能离开洛酆山,在这方净土中与五方鬼帝来了个“大团圆”。
“难道神噬不会侵蚀净土吗?”张浪疑惑道。
“不会。”
酆都大帝摇了摇头,有些羡慕的看向地藏王菩萨,道:“菩萨拥有一丝洪荒神的庇护之力,就像阳间的冷家一样,只要不过分的冒犯神噬,就不会被迷雾侵扰。”
“原来如此!”
张浪恍然大悟,原本他还疑惑为什么冷家三神在迷雾中毫发无损,原来他们都拥有洪荒神的庇护之力,怪不得只有萧乞死了。
不过一想到萧乞死了这件事,张浪就忍不住的悲痛,他总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始终不敢相信那么强大的萧乞竟然说死就死,连一丝魂光都未曾留下。
“哎。”
张浪叹了口气,目露哀色的看向地藏王菩萨,问道:“菩萨见多识广,我想请教一下菩萨,您觉得萧乞还有没有复活的可能?”
“此事莫要问我。”
地藏王菩萨似是有些无奈,苦笑道:“我只不过是个小小阴神罢了,尚不如五方鬼帝强大,又如何能知晓凶神萧乞的生死呢?”
“哎。”
张浪再次叹了口气,心情顿时沉了下去,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儿子,对不起。”
这时,杨芸忽然泪眼婆娑的走了出来,轻轻抚摸上张浪的脸颊,懊悔道:“娘也是在半年前才知道关于神噬的事情,否则……否则说什么也不会把神格给你,还心心念念的盼望你成神,如今每当想起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若你没有神格,老老实实的做个平凡人还好,可若是真的登上了神坛,被神噬葬在坟墓之中……可叫娘亲如何是好啊!”杨芸抽泣道。
“娘,你多想了。”
张浪连忙扶住杨芸颤抖的双肩,无奈道:“就像您和我爹曾经说的,我是唯一一个在阳间出生的鬼帝之子,我是阳神,也是阴神,更是悟出了自由之道,即使没有神格,我也终有成神的那一天。”
“说的没错。”
张煌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三万年前洪荒神能留下些许庇护之力,让冷家与菩萨免遭神噬之难,那么我的儿子……就一定能打破神坛的诅咒,彻底砸开那虚无缥缈的神界大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胡话?!”
杨芸转身,哭泣着拍打着张煌的胸膛,质问道:“你非要儿子也葬在神坛中,永远都回不来才满意吗?”
“不。”
地藏王菩萨忽然开口了,她睁着深邃的美眸看向张浪,意味深长道:“自由神绝不会葬在神坛中。”
“相反,他是这天地中唯一的救星,也是……千百万年来,所有修者的希望。”
滴,哒。
有露珠顺着荷叶掉进池塘中,掀起一片微弱的涟漪。
随着地藏王菩萨的一语落罢,所有人都沉默了,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就连张浪自己,都呆呆的怔在原地,怔了许久。
萧乞,同样对他说过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