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崎城外,由山崎吉家带领的朝仓军正在重整。
「山崎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救援……金崎城中的朝仓大人……然后再回报……主公,请他……请他务必……小心那恶鬼。」
山崎吉家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一副快死的样子,但他没有死。不是因为阿犬对勇者的仁慈,而是因为她实在是赶时间,来不及再斩一刀而已。
「是!」
「去吧……」
杀场的老将,山崎吉家很清楚,像阿犬这种强力得可以用一己之力改变战场的武士,一定会瞄准他的脖子斩下去,所以即使他借力顺势倒下马。
刀还是划过他的身体,不过没有斩断她的脖子,只是在右胸处拉开了一道见骨的口子,为他老迈的身躯再添一道可以炫耀的战绩。
在阿犬突破后不到一刻钟,由海湾绕行而来的朝仓景行亦到达了战场,只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跟山崎吉家汇合,而是派一个下级武士来交换情报,他自己则带着军势进入已经空了的金崎城。
朝仓景行的目的?谁都知道,就是要拿下金崎城这个功劳!
只可惜——
「退出去!退出去!」
阿犬是个大方而又吝啬的人。她在离开之前,收集了留在金崎城中那些受伤走不了的和泉武士和足轻的名字和资料,并公开承诺会给他们家人一大笔安家费,并照顾他们的家人。
原因?是他们全都会死,而且是死无全尸,化成了灰的那一种……
「出不去啊!出不去啊!城门处都是油啊!」
「上城墙……」
「跳出去!跳出去!」
在竹中重治的计划中,如果朝仓家守信的话,阿犬将会金崎城还他们,然后再由一些藏身暗处的足轻点火,把朝仓军烧成灰灰。
当然,计划是计划,实际的情况并不会那么理想。
春天加上海风,金崎城并不是一个用火攻的好地方,烧应该是烧不死几个人,可能连城都烧不坏,不过用来恶心一下朝仓军,阿犬还是很乐意的。
朝仓景行没有被烧熟,二千多军势烧死的没几个,大多都是轻伤而已。
不过金崎城这一座在边界的城市,暂时也是废了。那升起到天空的浓烟,于赤崎准备动身出发,正在召开最后军议的朝仓义景也能看到。
「又是轰鸣又是浓烟,应该已经跟恶鬼开战了吧?不过景恒也差太远了,这就被织田军攻破,以后还是用其他人守金崎好了。」朝仓义景换上了一身的黑『色』金边的具足,说话的时候『摸』着下巴,看起来的确有一点英主的模样。
正当跟在朝仓义景旁边的朝仓家武士想要搭话之时,一骑快速奔来。
「必定是吉家的信使,快让他来,听听是什么好消息!」
朝仓义景很自信,他不觉得织田犬可以用金崎城抵抗住朝仓家的军势,一个外地人怎可能会知道那些小道呢?而且还是三路并进。朝仓义景觉得当阿犬见到其余两支军势出现,必定会吓得投降。
即使不投降,她这位剑冢也是『插』翼难逃,半只脚踏进墓『穴』的死人——
「大殿,主公遭受埋伏,五百军势只有不足百人逃出,织田军似乎向疋田方向移动。」
朝仓义景猜错了,他是真柄家的武士。真柄直隆在退出天筒山之后,发现森可成等人没追击,他们就没有再退,而是在一处村落待机休息。
「竟然有埋伏……」朝仓义景觉得不思议,但他明白真柄直隆没有必要骗他,而且他也不可能会投靠正在撤回去的织田家,那对他没有好处。
只是对朝仓义景来说不思议的事情还不只这一件,在半刻钟之后,山崎吉家的信使也赶到……
「什么!」朝仓义景拍案而起,与其说是惊讶,还不如说是愤怒到了极点。
阿犬那不人道的做法,点燃了朝仓义景的怒火,她不是在试探底线,而是直接不顾底线地做出恶行。
就连一旁听到了的侍童也是满脸的怒容,阿犬不只是杀俘,还烧城,已不只是杀死朝仓景恒那么简单,她完全是肆无忌弹地悔辱越前的守护,破坏整个朝仓家的威信!
「杀了那个恶鬼!」
「杀了她!」
「不可以留她在世上!」
然而,朝仓家武士,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愤怒支配的,还是存在冷静的人,他就是河合吉统。朝仓家的内政和行政要员。他在听完整件事,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正当所有人都在叫嚷要把阿犬打死的时候,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恶鬼的目的就是要吸引本家的注意力,让我们放弃追击织田信长啊!」
一言惊醒。
朝仓家武士的大脑都不是由肌肉组成的,而且说这一句话的河合吉统也不是年轻小辈而是朝仓家的重臣。
他的说话即使不对也有着份量,更何况是对的呢?
「的确是那样没错。」
「可是景恒大人是宗滴大人的孙子……」
朝仓家的内部出现了分岐,只是大部份人还是感『性』大于理『性』。正当他们在思考之时,河合吉统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可是为何要向疋田方向撤走呢?那边只有连接北近江,浅井家的道路……」
细心而又冷静的人,总是比别人多看出一点东西,虽然他们可能没有令人惊讶才智,也没有极响亮的名声,即使终其一身都不会在历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但他们却是在一个武家或团体之中不可或缺的,可以在微细的线索中整合出事件的一部份。
正如织田家中,有林秀贞﹑丹羽长秀等人,他们可能看起来没有像柴田胜家﹑阿犬那样,有很出『色』的战功,但就是不可以缺少的人。
河合吉统虽然提出了很多,而朝仓义景也大部份同意他的目法,只可惜朝仓家是名门,在军略和政略上,他们大多时候都是政略大于军略。
即使是正确的决定,如果政治不正确的话,那他们都不会做出这个应该是正确的行动。这次也是一样——
「不可以放过这只恶鬼,那会严重影响本家的声望。」朝仓义景点头。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阿犬的做法太过恶毒,不收拾她会严重影响日后朝仓家于越前的管治。
「那织田信长……」
「通知浅井家,请他尽力在朽木谷拖住织田信长,我等会尽快赶去,并要他分兵配合夹击疋田的织田犬!」朝仓义景下达了他的命令。
「是!」河合吉统望了一眼那些义愤填膺的同僚,无奈地点头。
「让吉家和景行暂时在敦贺建阵屋,放弃金崎城和天筒山城。」
「是!」
「然后——全军转道疋田!」
朝仓义景其实也知道现时织田信长才是最大的重点,阿犬不过是小虾米,可是朝仓家与浅井家的情况却十分类似。即使他是家主,亦不能一言而决,需要尊重家臣的情绪。
重点是朝仓景恒的身份十分特殊。他的兄长景垙在五年之前因失败而被下令切腹。当时朝仓义景是想以此来打击在家中被过度神化的朝仓宗滴,可是这行为却造成了严重的内部矛盾,最后不得不放权,又把朝仓景恒放到重要的位置上来安抚……
在这种背景之下,朝仓义景只能做出一个相对于军略来说并不正确的政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