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1年7月因武田信玄的突然战死,以及阿犬完成降服飞驒的战略,织田信长看准了机会,立即抽调东美浓大部份本来用作防备武田家的军力,将对浅井家的总兵力由二万提升到三万多,并计划在一个月内完成集结……
对比起兵强马壮的织田家,浅井家能指挥动的军势仅不到五千,而且家臣里有一半以上都明显没有战心。
「自食其果……」浅井长政很无奈,他这时已是有心杀贼而无力回天。
多次与织田家的恶战令浅井家失去大量人口和优秀的武士,尤其是在姊川之战,基本上正是那一战打没了浅井家的将来。不只是矶野员昌的战死,还有横山城的失陷,令北近江面对织田家由可攻可守,变成只能被动防守。
失去得太多,令浅井长政看明白了一件事——盟友这种东西,是宁缺莫滥的。
如果说当年上洛时的织田家属于神队友的代名词,那么被关进修道院的足利义昭﹑在越前按兵不动的朝仓义景﹑又降又叛的三好家和松永久秀﹑仿佛不懂正面作战只会黄雀在后的『毛』利家,全都是愚蠢而无用的猪队友!
「废物都不足以形容这群人!」
浅井长政把手中的『毛』笔掷到地上,这时的他愤怒得连牙齿也差点要咬碎。幸好在小谷城的书房里并没有其他人,他才会表现得如此放纵……
战术上没有问题,这年多以来跟织田家的木下秀吉﹑前田利家等人打得有来有往,要不是几次信长亲自带兵支援,浅井长政可能还真有机会夺回横山城,再苟延残喘多一会。
可是被包围的织田家可以派出援军来支援木下秀吉,他这个负责其中一面包围的浅井家却没有得到其他大名的援助……
「真是太可笑了。」浅井长政说的是自己,要是当年没有这个被动的决定,包围网就不会有浅井家的加入,而他一定会成为织田家最忠实的盟友,一定比德川家的地位更高,至少不会似现在这般内外交困。
对于朝仓家?浅井长政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尤其是姊川之战时,朝仓军可是十分无耻地利用浅井军来作为撤退的屏障。由那时起,浅井长政就对朝仓家上上下下完全的失望,更是完全冷落了家中亲朝仓家的父亲浅井久政。
可悲的是,现时浅井长政却不得不去乞求朝仓义景派出援军。如果只有他一家的兵力,是绝对无法打退织田家,不……应该说只用不到五千军势,不足一百武士,连支持一个月都做不到!
小谷城是坚固,虽然是山城,但不高,而问题是碍于山体它只有二之丸的中型结构,更别说有护城河这种东西。面对织田家传说中的火炮,小谷城大概连一点生存的机会都没有。
守城战是最后的考虑,而野战?自己一家却连参与进去的本钱都没有……
浅井长政轻叹了一口气,把地上的『毛』笔拾起放到书案,再把书案上墨迹干透的信收进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
「吉政在外面吗?」
「在!」
「再去快马,务必要将信送到朝仓义景的手上!」
「是!」
这是浅井长政送出的第三封求援信,前两封于信长还没有集结大军时发出,都像石沉大海一样,现时织田家的大军差不多完成集结,因此朝仓军赶得及的可能『性』很低。
「万策已尽了。」
向织田家投降?浅井长政不觉得信长会再次接受浅井家,就算接受也很有可能需要他切腹的结局。至于保全家人的『性』命?他相信阿市能说服信长,或是直接说服阿犬,并不需要担心。
浅井长政不想死,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进修道院的大名,他要扭转局面。因此只能抓紧不可能存在的希望,那向朝仓家求援,就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与小谷城内的愁眉苦脸对比,小谷城外不远处的虎御前山城内就差太远了。
「东线——无战事啊!东线无~战事——啊!」
虎御前山城里,不少足轻和武士都像是在提早过年那般,每个人都哼上两句这种奇怪的曲子,心情轻松又愉快。
阿犬觉得这歌听着就令人异常烦燥,原因不只是自己,而是这首曲的作者是她的哥哥,那个只要做出一点成绩尾巴就自觉了不起,尾巴翘上天的织田信长。
词的内容简单易懂,那就是武田信玄死后,织田家不需要再担心东面来的敌人……
如果可以,阿犬真想要他们别再唱,连不懂音乐的她,都觉得这曲调和歌词根本就是对音乐本身的一种侮辱。
阿犬来到虎御前山城有六天了,她是准时带着一百犬备于初四到达,而跟着她一起来的武士不多,只有三个:井伊直虎﹑朝比奈泰朝和近卫信景。
井伊直虎在出奔之后,就由望月吉栋的帮助下,带着只有十岁的养子虎松以及一众家人来到郡上八幡城寻求庇护,当然也成了郡上织田家的一员。
自满这种『毛』病是会传染的,连着她带来的犬备也一样受到了感染,最后阿犬只得禁止所有犬备哼这首歌。
之所以会有这种屁事的出现,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信长在差不多完成集结的时候,还没有一丝要包围还是进攻小谷城的打算。
「到底什么时候要打?」阿犬一个人来到信长在虎御前山城的居室。
「啧啧,给点耐『性』行不?」信长心情很好。
这位总大将这时竟然不是在研究军略,也不是在处理织田家的政务,而是一边『插』花,一边跟阿犬说话。
「干……」阿犬强忍着要一脚把信长身前那盘花踹翻的冲动,盘膝坐到信长面前不远处。
「喂喂——」信长好像有读心的能力一般,拿起了旁边的剑山对着阿犬,「你别一脸想要破坏我才刚开始的红红火火啊!」
「还红红火火……你到底是不是吃错了什么?」阿犬拍了一下额头,虽然信长在很久以前就奇奇怪怪,即使在她这个来自后世的人眼中也一样奇怪,但近年已经不怎么奇怪了。那些唱歌﹑暴打家臣一顿﹑嘲笑别人的相貌之类的,算是改不了的恶习,所以已不算是奇行。
只是信长突然又去写词又学『插』花,的确又再变得异常起来,阿犬可以肯定,当年的他对这些并没什么兴趣……
信长「哈哈」地笑了两声,把剑山放下,同时把那一盘还没有完成的「红红火火」推到一旁,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阿犬也认真了起来。
「那个,我想退下来了。」
「啥?退什么啊?」阿犬目定口呆地看着信长,她可没有想到信长会突然跟她说这种事,现在信长的头上虽然有些白发,但只有三十八岁并不老,还在壮年。
「退位啊!灭了浅井家和朝仓家之后,我会向朝庭申请右近卫大将和权大纳言的官位,然后把家督和美浓﹑尾张两地的知行交给信忠。」
阿犬沉默,她知道自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但事实上她还真的不太希望信长退下来,因为信忠跟她没有默契,而信长跟她在不少事情上都存在默契,是那种不需要说就懂的默契。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阿犬叹气。
「德川信康的事情令我不安,武田信玄突然死去,也让我思考织田家的未来。」
「呃……」
「信忠不是一个能打天下的主君,要是遇上我突然战死的情况,大概还是只能由你来支持着织田家。」
「这不可能。」阿犬摇头。
「没错,真正的问题是你做不好掌舵人的角『色』。」信长叹气。
「的确是……」阿犬有自知之明,要是真出现信长突然死亡的情况,那本来正要由霸道走向王道的织田家,将会直接偏向杀道……
「另外信忠的优点是有耐『性』,他跟家臣沟通良好。可是这一来我又担心了,要是有一天我在战场上也一样成了海参,那又该如何面对呢?」
「噗。」本来认真的阿犬笑了,信长的幽默感十足。
「我想了想,还是在适当的时候退下来吧!这对信忠﹑织田家和我来说都是最好的。」
良久,阿犬才点头,她决定不去管这种事,反正对她来说没差很多,信长就算是名义上退下来,但信忠应该只是分担大部份事务,真正的决定权还在信长的手中。
「所以你现在是在等朝仓家来支援,然后一击将两家全灭吗?」
「没错!还是你聪明!」信长大笑了起来。
「好吧,这次也是让年轻家臣表现的时候吧?」阿犬撇了撇嘴,她虽然不想认老,但征战近二十年,现时的她真成了织田家中的老人。
「当然,尤其是小玲啊——哈哈——谁能及我惊天动地?比你霸气多了!」
「嗯。」阿犬并不想谈这件事,小玲正是因为这根战旗现在不想跟阿犬谈话,就像当年信正被『逼』收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一样。
小玲是因此恼了阿犬……
「小玲将会是先锋,我想好好看她的表现。」信长的这一句话直接让阿犬愣住。
「这……这……会不会太草率?」
「引发野田崩的武士,现在比你的风头还要劲啊!」
阿犬深吸了口气,她没法说什么,因为现在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阴谋之后的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