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笑笑：“奴婢就是随口说说。姨娘是个明白人，哪要奴婢多嘴？”
吴氏微微凝神，没说什么，又看向前方。
走了一截，拐到通往自己院中的那条小路时，她才望着路边的几簇矮松叹了口气：
“我倒是不敢想扶了正就能叫月儿嫁到王府去做娘娘。不过，若真能如此，替她寻个好亲事应该是没问题的。还有子凡，老爷应该也会多看他几眼。”
“可不是？姨娘，您瞧那子渊少爷。论容貌论才智，哪里比得上我们子凡少爷？就因为他是老大，是正室生的，老爷就处处关注。
前两天我还听子凡少爷抱怨说老爷不知道从哪得了一张上好的弓，他也想要，老爷却想都没想的就给了子渊少爷。这么些年，咱们少爷就这么委屈着。”
自己受委屈都还好说。一想到儿女因为自己的身份也受尽委屈，吴氏这心就跟刀绞的一样。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耳边又传来芙蕖的声音。
“说起来，那子渊少爷不也是庶出？周婉如先前也跟姨娘您一样，不过就是狐媚了些，会讨老爷欢心，论性子哪里有姨娘端庄？这一扶了正，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高人一等了。”
芙蕖也很希望吴氏能扶正。扶正了，她可就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了。跟现在那是天壤之别。
她这一说起，吴氏也想起周婉如来。
那个女人，真是从她一进府开始就压着她，尤其是她生下儿子白子凡之后，周婉如更是嫉恨，又怕白子凡越过白子渊，更是处处打压。
这么多年了，心中这口气早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恨。
眼下，可正是个好机会。之前白宏虽然关着那女人，但是碍于白娉婷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府中上下还不敢对那个女人怎么样。
现在，呵呵，白宏怕恨不能叫那个女人去死吧？
“芙蕖。”吴氏喊了声，眼中溢出一丝冷光；“咱们去看看咱们那位正室夫人。她都被囚禁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也该去关心关心她了。”
“姨娘说的是，正该去关心关心她了。”
芙蕖一看吴氏脸上的表情就立即愉快的答应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绕了半个院子才到周婉如关禁闭的地方。她本来是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后来不知是不是白宏觉得那院子那么好给关禁闭还是可惜了，便命人挪了出来，关府中最西南角存储杂物的小院子去了。
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人看管，方才来的路上，她们回去取了钥匙。
“打开。”
吴氏站在那已经破烂却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牢牢的锁住了。
芙蕖拿着钥匙上前开了门。吴氏一步跨进去就嫌恶的掩了掩口鼻。
这院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归置清扫了，院子里堆满了闲置的杂物，院内杂草丛生，一股腐朽的霉味在空气中飘荡，叫人作呕。
“姨娘。她倒是安静呢，先前我听说她成日没日没夜的在这里喊现如今也喊不起来了。”
吴氏朝那同样破败的小屋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这都多少日子了？还有劲喊吗？去开门吧。”
芙蕖没说什么，掂着钥匙去开了门。
这是两进的屋子，不算大，左右两扇窗户都堆积的杂物器具给遮挡了，里面光线暗淡。
周婉如就缩在一个角落里，原本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蔫的头都没抬，这一听到开锁的声音，她忙翻了起来，眼巴巴的瞅着门口。
一看到吴氏，她就奔了过来。
“你是来放我的吧？是不是娉婷回来了？老爷要放我出去了。”
她还记得今日是她女儿回门的日子。
可记得又有什么用呢？
吴氏仔细打量着周婉如没说话。
有些日子没见了，这周婉如的变化很大。身上华服悉数除去，穿着身灰白的素花衣裳，这衣裳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处处都是脏污灰迹，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梳都没梳，就那么披散着，上面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碎削。
变化最大的是她的容貌，这也没两三个月功夫，她就瘦了几圈，人都快脱形了，眼窝，脸颊都深深凹陷，皮肤也没以前那么流光水滑了，粗糙黯淡，嘴上还干裂出血。
此时的她，比那村野的农妇还不如。
农妇好歹还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她却狼狈不堪。
吴氏眼中带出鄙视来。
“姐姐，你这怎么了？老爷就是让你闭门思过而已，你瞧你弄得，像个疯妇一样，成何体统，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相府呢。你这样子真是丢人。”
周婉如一心想着她们是来放她出去的，哪想到吴氏一开口就是这话。
她一下子愣住了，像是不认识似的盯着吴氏。
这个女人一进府开始就低眉顺目谨小慎微，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今天竟然跟她这么说话？
“你疯了你，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
回过神来，周婉如盯着吴氏一顿爆吼。
她气急了，吼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周婉如本来生的就不是那慈善的长相，此时又是黑瘦面孔，一吼起来更加狰狞恐怖。
这要是在以前，吴氏会吓的腿软。
可现在，她站在那纹丝未动，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收。
“姐姐到底还是糊涂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跟谁讲话？虽然老爷将你关了禁闭，虽然你女儿马上也要被休了，可我也没那么势利眼，还是将你当成姐姐看的。”
“你，你说什么？”
周婉如立即从这讽刺的话语里听出了最可怕的信息。
她死死的瞪着吴氏拼命的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才刚刚成婚。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很喜欢娉婷的。怎么可能休了她。我知道了，你故意气我的。真没瞧出来，你竟然这么恶毒。”
周婉如咬牙切齿的吼。
因为用力过猛，她那干裂的嘴唇又蹦出血珠来。
吴氏浅浅的勾着唇角，笑看着眼前这个从前她只能羡慕仰望的女人。
“我可没那个闲心专程跑来气你。如今夫人不管事，李姐姐指不上，老爷说这府中看来看去也就我还能扛点事，便将这管家的活都丢给我了，我忙着呢，哪有空为了这事跑来？
姐姐你可别误会，我真的是好心好意来看你的。当然，顺道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毕竟我知道姐姐最牵挂的就是娉婷的婚事，如今她遭了那样的难，姐姐怎能蒙在鼓里呢？”
杀人诛心。她就是要让周婉如心里这最后的希望也成了泡影。
看这个女人还能不能在这破烂不堪的屋子里一天一天无望的等下去。
周婉如听着吴氏的话后背冷汗直冒，再顾不上吴氏的讽刺了，蓦然往前垮了一步，伸手就抓住了吴氏的衣襟。
“娉婷的婚事怎么了？你说，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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