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亦微望着窗沿白花花的雪,轻轻的鞠上一捧。
脑海中一个故事慢慢形成——
温秋岁是为了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才慌忙闯进酒馆的。
酒馆内空无一人,扑面而来的暖气和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吧台上,岑亦微正擦拭着玻璃酒杯。
“雪夜寒,可需要些暖身的烈酒?”岑亦微抬头看他,温秋岁的脸冻得微红,大约在雪中步行了许久。
“不了。”温秋岁摆摆手,“来一杯柜子上的梅子酒就好。”
岑亦微应声替他取来,酒水缓缓地倾倒在陶瓷釉金边的杯子里。
温秋岁望着酒水在杯中泛起的涟漪出神,恍惚间又想起师父在离开他时递上的一杯青梅酒。
师父说:“这青梅酒相传是东汉末年,村名姚叟翁所制,后成为朝廷的贡品。青梅酒在放置发酵前,需将青梅抄水,去除果蒂,按着一层青梅一层砂糖的顺序置于酒瓶中,正是这样甜涩参半才造就了一月有余后的香醇可口。秋岁,你可知千秋岁,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那年他听得懵懂,却记下了那如茶的碧绿,和青梅二字。
小雪覆了小径,温秋岁背上行囊离开了山中小屋。
他幼年身中奇毒,跟随师父在山中养病学医,直到十八岁这一年才得到了解药。
听说这解药是被青梅医馆曾经的医者所研制,他便怀着满心好奇,决定独自前去拜访这位解毒人。
走过山川河流,他终是来到了繁华的都城。
听街坊传言,解毒人曾在青梅医馆做大夫,于是温秋岁便在这医馆寻得一份工作。
凭借着师父教授他的千奇百怪的江湖配方,温秋岁的名字在都城家喻户晓。
某日黄昏,温秋岁刚走出医馆就被一个送信的小孩拦住,小孩把绿色的信笺塞进他怀里,不等他道谢转身就跑。
那是一封来自解毒人的邀请信,信上说,愿与他青梅煮酒论英雄。
相约那日,温秋岁穿过吵闹的街市,换上一身月白唐装来到折子斋。
他轻轻推开门,却看着人愣在了原地。
这副面孔他在山中看了年复一年,早已经刻在眼眸里,这分明是自己的师父啊!
“秋岁,快尝尝我亲手酿制的青梅酒。”解毒人捧起一杯梅子酒递到温秋岁面前。
“师父?”他下意识地唤出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的让眼前的人轻声笑起来,“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他几乎语无伦次,他看着手中的梅子酒,怔怔的。
师父浅浅一笑,开口道:“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我还是青梅医馆馆长,我和你母亲情同手足,自然也是看着你长大。可你顽皮,趁我们不注意竟被一杯青梅酒拐跑。我们找了很久,把都城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你。”
“所以我母亲郁郁而终了。”温秋岁轻叹一口气说。
“是啊……你是被母亲的仇家人拐走的,在某个雪夜被丢在青梅医馆。那时的你已经身中奇毒,所以我辞去馆长的职务带你来到山中静养,后来的事你都清楚了。你和你母亲的眉眼很像,看着你我就会想起当年那个明眸善睐的好姑娘。”
夜色微凉,凉风习习,杯中酒兀自泛起涟漪,温秋岁抱住了师父。
他要感谢两个女子一段封尘在岁月里的友谊,也要感谢师父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只是他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将温度传达的一个拥抱了。
思想着,温秋岁将老板娘递来的青梅酒一饮而尽,梅酒入喉,余香袅袅伴着眼泪夺眶而出。
师父在折子斋会面的第二年与世长辞,那时候他才知道,这本就是无解的奇毒,不过是师父将他的毒引到了自己身上而已。
师父说,天下之大,任你闯荡。
可师父,江湖险恶,还有谁能为我递一杯梅子酒呢?
这时,他看见老板娘为他的酒杯蓄满梅子酒,再一次将杯子推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