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绣婉会出现在南溪镇,是她爹娘的安排。
在周衡因风雪而被困在稷州之前,他寄信说快要到禹州的那会,齐绣婉父母便开始着手准备让沈如月以齐家长媳的身份假死。
至此世上再无沈如月,只有一个前朝公主。
让沈如月假死后,继而再把齐绣婉送出刺史府,让她与周衡在南溪镇先过日子。再过一段时日,便向外公布找到了失踪已久的齐家五小姐。
就是失踪的借口都应想好了。说是被她父亲的仇人所掳走,欲用来威胁她父亲,可她在半道逃跑了。
逃跑时不慎跌落山坡,磕了脑袋,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更不知道自己家住何处,好在被一户猎户所救。
二人朝夕相处便有了感情,便成了亲。成亲后不久就记起了以前的事,之后便带着丈夫一起回了家。
可就在这时又传回周衡被大雪困在了稷州。事情都已经开始铺垫了,就不能贸然停下来,所以在周衡传信回来的那日,也刚好齐绣婉假扮的沈如月假死之日。
丧事的第二日,齐刺史便把女儿送出了府。送到了南溪镇早已经置办好的宅子中。
从禹州主城到南溪镇须得近两个时辰的路程,但比起那千里之外的灵山镇可不知道近了多少。
周衡也是在见到小哑巴后,才知道这一路,沈东都在配合小哑巴的父亲一同试探他。
或者说他们都瞒着他。
但周衡却是一点也不气。
周衡坐在床上,小姑娘半卧着,枕在他的腿上,乖乖巧巧的,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那股委屈劲。
周衡一下一下的抚着小姑娘的长发,许久后,小姑娘舒适得嗓音软软的,“我困了,想睡觉,你陪我。”
说着依依不舍地把头抬起,然后身子换了个方向,枕到了床头的软枕上,地盯着周衡瞧。
周衡脱了外衣和鞋子也躺了下来,长臂一伸,把人拉入了怀中。
“睡吧。”昨夜他也没有休息好,正好也可休息一下。
躺在怀中的小姑娘许是怕男人走了,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但因是躺在自己熟悉且怀念的男人怀中,所以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外边沈东见周衡迟迟没有屋中出来,也知是小夫妻俩小别胜新婚,随即了然笑了笑。
让院中的老码子待他们出来后,转告周衡,说他就先回去了。
沈东走后,院中的那个小丫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向老妈子,几番反复,脸上露出了着急之色。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忐忑地问老妈子:“李嬷嬷,他、他进去那么久了,要不要把人喊出来?”
李嬷嬷坐在屋檐下,瞥了眼那间屋子,随后看向小丫头:“那是咱们老爷,你以后得改口了。”
小丫头愣了一下,“他真是咱们的老爷?”
李嬷嬷点了点头接着又吩咐:“你现在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姑爷今晚好好休息。”
小丫头啊了一声,随即疑惑道:“那不是咱们的老爷吗,老爷和夫人不应该是一块住吗,为什么还要另外收拾屋子?”
李嬷嬷斜睨了她一眼:“让你去收拾就去收拾,别那么多话。”
李嬷嬷是刺史夫人的陪嫁丫头,跟在刺史夫人身边也有三十年了,在刺史府中甚有威严,平日里下人也有些怕她。
就是不是从刺史府里边出来的丫头到底还是怕她的,所以也不敢多问,麻溜的去收拾屋子。
直至一个时辰后,齐绣婉才醒。
她醒的时候,周衡还没醒。如果不是很累,他绝对会比她起得早。
抬起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似乎要把这一个半多月来没见的面都给补回来。
感觉周衡好像瘦了些。暗暗的想,今晚得让李嬷嬷炖些汤给他补补。
可虽然瘦了些,但她觉得周衡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眉峰犀利,鼻梁高挺,眼睫毛……有些长。
伸出手指跟着一小截的距离,还没碰到,近在咫尺的眼眸就睁开了。
只有一瞬间的茫然,一息清明了过来,“怎么?”
刚醒过来,嗓音有些低哑,却是格外的好听。
齐绣婉眼眸弯弯,露出笑意:“我就想看看你,你好看。”
周衡愣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长得好看,但既然她说好看,那就好看吧。
看到他摸自己的脸,似乎不知道自己到底长得如何,齐绣婉笑容更深,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周衡”。
许是以前听惯了沙沙哑哑的声音,如今一听这属于小姑娘软糯的声音,还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周衡有一瞬间的怔忪。
不仅如此,尾椎骨也在听到“周衡”二字的时候跟着一麻。
眼神微暗,“再喊一次。”
齐绣婉愣了愣,但还是听话的笑着喊了好几遍:“周衡,周衡,周衡。”
喊着喊着,不知怎的就羞涩了起来,把脑袋埋入了他的胸膛中。
好半晌后才小声地问:“我的声音会很奇怪吗?”
哪里会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比起那些小姑娘空灵的声音,这带着微哑的声音,却多了几分柔媚动人的风情。
周衡暗暗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后才回:“挺好的。”
齐绣婉抿唇暗暗地偷笑,好半晌后,她才抬起头,好奇地问:“明明我的声音都不一样了,你是怎么知道屋里边是我的?”
周衡与她解释:“起先进了院子后就发现有些奇怪了。若是准备搬家的人家,定然匆忙,院子多少都是有些许杂乱的,而不是像刚入住时收拾得干干净净,再联想到沈东愣是要与我过来看房子也让我起了疑。”
“还有,方才听到你的声音便生出了些熟悉的感觉,再从半开的窗户看到了你的一双手,又是觉得熟悉,最后闻到了院子中飘来淡淡的药味,不知为何,就是知道屋子里的是你。”
齐绣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放到了他的面前。
“还是有些不自然,有点丑。”
周衡拉过她的手,捏在手中:“我不嫌弃。”
齐绣婉羞涩地笑了笑,继而又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好吃饭,身上也长了肉。”
周衡松开了她的手,手落在她的腰身上一握,虽然还是极细,但不若先前那样一摸就是硬的,现在手感软绵适中。
那手掌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到了肌肤上,致使齐绣婉小脸红通通的。仰起头,用水灵灵的眼眸望着周衡,虽然羞得厉害,但却又是极为大胆地问:“是、是不是不咯人了?”
话音一落,这时肚子不适时宜的“咕噜”的响了两声,脸色顿时一僵,随即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就好似脸颊都开始冒着热气。
怎么就这个时候响了!
半晌又窘迫又委屈的说:“今日知道你会过来,我忘记吃早饭了,我饿了。”
周衡收回手,立即起了身,把衣服穿上:“那我去做饭。”
齐绣婉拉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转头回来看自己的时候,她才有支支吾吾地道:“饭有李嬷嬷做了。那李嬷嬷也是我娘的陪嫁丫头,这回我离府若是不让李嬷嬷跟着,爹娘不放心,而那叫小翠的丫头,是从外边买来的,你……会不会介意有外人在?”
周衡摇了摇头:“不仅你爹娘可以放心,我也放心。”他已经在南溪镇落户了,也打算要开个小药馆,有些时候必然得去采药或者出门,家中有人他也能放心些。
“只是这宅子怎么回事?”周衡原本已经准备了银子来买宅子了,可显然似乎不需要了。
齐绣婉松开抱着他手臂的手,改为捏着他的衣袖,扭捏的道:“娘说这是我的嫁妆,不能拒绝,你、你会介意吗?若是你介意的话,我就随着你一块搬离这里。”
毕竟周衡也不是那等吃软饭的男人,她担心他会介意。
周衡摸了摸她的头顶,再而摇头:“不介意。”
周衡情感本就不丰富,你与他说尴尬,他只会让你尴尬,所以对于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可介意的。
听到周衡这么一说,齐绣婉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麻溜的从床上起来,穿上了鞋子,笑着与他说:“我们出去吃饭。”
二人从屋中出来,李嬷嬷与周衡说沈东先离开了,再有就是饭菜早做好了,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饭菜上来后,二人一起用饭,这时小翠从厅中出去做其他事情了,李嬷嬷便开口:“老奴已让小翠收拾了一间屋子,老爷晚上也可好好休息。”
李嬷嬷的话一落,正在用饭的二人都停顿了下来,小姑娘直接皱成了一张苦瓜脸,放下碗筷,紧紧盯着李嬷嬷,似乎在用眼神问——为什么?
李嬷嬷淡定从容地回答:“在离府前,老夫人吩咐过,说小姐和姑爷尚未成亲,同住一屋着实不大合规矩,也不吉利,等成亲后再同住一屋才合规矩。”
齐绣婉鼓起了脸颊,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乐意。就这一瞬间忽然觉得饭桌上的菜全然不香了。
周衡只是静默了片刻,并未说什么,继续动筷夹了一尾剥了壳的虾肉放到了她的碗中。
齐绣婉收回哀怨的目光,拿起筷子戳了戳碗中的虾,闷闷不乐。
以前她为了名节,是决然不会在未成婚前与男人同住一屋的。可是这几个月下来,不仅和周衡住在同一屋檐下,还睡同一张榻上后,她一点都不在意什么名节了,她就是想和周衡待一块,不分开。
晚上就寝的时候,李嬷嬷就搬了个板凳坐在齐绣婉的屋外。弄了个小碳盆,在外边边守着边纳鞋底。
看着屋外的人影,齐绣婉毫无睡意。
直到子时,李嬷嬷似乎扛不住了,也认为屋里的小姐睡了,才起了身回自己的屋子。
看着李嬷嬷的人影消失在门上,等了好一会,确定人已经回房了,才掀开被子下床,披上衣服,抱着自己的枕头放轻脚步出了屋子,轻轻的把门关上。
才到周衡的屋外,门就从里边被拉开了。
小姑娘看着周衡,一双眼眸扑亮扑亮的。
像是做贼成功进了屋中,见了奇珍异宝一样的眼神。
她的目光落到了男人的身上。男人披着一件衣服,显然不是知道她要过来才开的门,而是要出去的打扮。
要出去的目的,估摸着是和她一样,都是想要来寻对方。
周衡把她拉进了屋中,然后把门关上。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小姑娘起晚了,偷摸着从周衡的屋中出来,小心翼翼地跑回房,却是在自己的房门外见到了李嬷嬷。
毕竟是娘亲的身边的近婢,又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心里存了几分敬意,与其他奴仆是不同的。
更别说还是她娘亲让李嬷嬷盯着她的,所以她心里虚得慌。
怯怯地喊了声“嬷嬷”,然后才心虚虚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外的李嬷嬷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原本老夫人还以为最少能坚持一个晚上,谁曾想现在竟连一个晚上都没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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