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良玉十分小心,接连换了几次伪装,确认没有人跟随这才放心的离开,球球抬头看她:“主人要去哪里?”
良玉摸了摸它的小脑瓜,并不说话。
她不希望连累家人,所以这一次更是小心,比上次多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到,她给球球闻了闻当时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当年因为告诉过父母最好尽快搬走,也不要与之前的人多有联系,她自己当然也不清楚家人的住址,所幸还算顺利的到了京都一带,良玉换了一身白衣,随后进了城门。
球球好奇的四周打量:“主人,这里似乎到处都是凡人。”
良玉笑道:“这里是世俗界,有凡人也是正常的。”
许多年不来这里,幸好她自己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加上球球的指路,也算是顺利的到了这一家。
门前高墙红瓦,绿树成荫,雕梁画栋无不精致,她微微勾起嘴角,这样的世家在世俗界也是难得了,见四周无人注意,良玉快步走到拐角处,穿墙进了宅子。
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侍女,良玉也小心的避开,终于来到了后面的宅院,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挥舞着纸扇,扑打花上的蝴蝶。对于突然闯进来的人竟是没有发觉。
这时候院子里进来一个侍女,几人随即停下了动作,侍女行了礼,这才对着其中一个杏黄色衣裙的妙龄女子道:“大人回来了,叫姑娘过去呢。”
良玉见这姑娘也才是十几岁的模样,倒也打扮的不是十分娇嫩,看起来也有几分成熟的气韵,行走间很是优雅。
她不禁感叹,若是小哥哥已经娶妻生子,想来孩子也已经有这么大了,她虽是孑然一身不会觉得有什么关系,但是叫爹娘看见了,必然又是一番难过。
球球悄悄告诉良玉这女子身上的气息与那对珍珠耳坠上的气息很是相似,良玉眼里一闪,随即跟上前面的女子。
她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大院子,四周少有花草,多是些长势茂盛的古树,侍女打头通报了一声,那女子得了令这才掀开珠帘进去。
只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今日你又和她们做那些事去了?”
虽是个问句,良玉却听出了其中的肯定,像是对这女子的行踪了若指掌。
那女子哼了一声:“爹都知道还问我干吗?”
良玉透过纸窗看见室内像是书房一样的陈设以及坐在桌子后面的中年男子,他面色依旧平静,丝毫没有被女儿如此不恭敬的语气弄得不高兴。
“你若是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到寺庙里去好好清净清净。”
他声音透着严厉,看起来对这个女儿倒无一丝溺爱的样子,少女轻哼一声,心道:娘才舍不得呢。
男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过些日子爹叫人给你选一门好亲事,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少女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抵触:“怎么,爹嫌弃我在家里吃闲饭了还是怎的?”
男子冷静的看着她:“你难道还要在家里等成老姑娘吗?”
对面的女子一横脖子:“家里不是还有个没嫁的姑姑吗?她年纪不是要比我大多了吗?你不操心她干嘛来操心我?”
男子立时愤怒的看着她:“这是你一个晚辈应该说的话吗?来人请家法!”
“爹——”女子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紧接着进来几个家丁,手里拿着长棍像是要当场执行家法的人,良玉皱眉,心下有了几分确定,却还是打算看看再说。
男子很快拿过长棍,指着一脸不甘,恼怒顶撞自己的少女,身后的家丁见此迅速退了出去。
“给我跪下,今天我就替你娘好好教训你,她平日里宠你,哪里是爱你,可是害了你。”
少女被男子少见的严肃和怒气吓得跪在地上,男子不假思索的抬起手,长棍很快落在少女身上,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疼痛,她正奇怪着今日父亲竟会手下留情的时候,却见他拿着棍子站在原地不动。
“小哥哥,好久不见了。”
身后声音响起,少女吓得立刻窜起来,突然被身后的女子抬手一点定在原地,口不能言,那白衣女子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少女怒目而视。
黄靖定定的看着她,半晌颤抖着道:“良玉?”
他许久没有叫出这个名字,已然有些不适应,良玉点头,见她浅浅一笑,黄靖很快回过神来,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女子,良玉笑道:“只是一点小法术,小哥哥莫要惊慌,小心惊动外面的人。”
黄靖这才清醒过来,慌忙点头,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随后指着少女对良玉道:“这是茹儿,你还没见过吧。”
良玉转头看了看她,眼里含笑道:“眉宇间的确像小哥哥。”
黄靖轻叹一口气,“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爹娘说过修真界你死我活实在是常事,他担心多年,希望也渐渐渺茫,只隐约还记得少女的样子,画了画像挂在书房,常常看上一眼。
黄茹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她一袭素衣,模样看起来也就是一般及笄女子,听这女子和爹爹谈话的内容,似乎她就是爹爹那画中的女子。
良玉见少女满是好奇,却不欲叫她知道太多事情,便回头道:“小哥哥,良玉有些事想单独和你说。”
黄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带着良玉去了旁边的房间,少女急的干瞪眼,喂,至少给她解开吧?!
两人在这间偏小的书房坐定,黄靖率先开口道:“你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良玉看着他摇了摇头,黄靖有些不大放心:“我们不能与你一同有个照应,在这里还是有些能力的,你若有什么事尽管托付给我就是。”
良玉一笑:“小哥哥还是同以前一般。”
对自己甚是关心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黄靖见她目光露出怀念,一时间也想起了以前的种种,随即想到什么:“这么多年没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良玉一愣,答道:“有些事情要处理,却是耽误了。”
黄靖知道是她的托词,想来她一个女孩子,又如此好强,即便在外面吃了苦也不肯说,若不然怎会告诉爹娘不许在族谱中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修真界的事情自己无能为力,也只说了些有关家里的事情,良玉也大致清楚了家里的情况,爹娘和姐姐都还好,黄靖科考虽不是头名,却也在京中任职,娶了一位书香门第的女子,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多年无所出,黄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自然是要继承香火的,这本就是个难题,黄家出身乡野,也没想过纳妾的事情,然而因着妻子对女儿太过溺爱,前年进香的时候似是对一位公子十分中意,黄家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家,如何能随意的把女儿嫁出去。黄茹不高兴自然到处惹事,一点也没有闺阁女子应有的样子。
良玉替黄靖把了脉,却是疑惑道:“小哥哥身体康健,莫不成问题出在夫人身上?”
她没叫那女子嫂嫂,总归是不喜这些世家女子,养尊处优,却是一无是处,黄靖叹息:“我本想等你回来再娶妻,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爹娘催的急,便想着找人延续香火,她是我师傅牵线的,也是朝中大臣的女儿。”
言下之意良玉自然明白,她想了想,取出一个玉瓶:“这里面装着一颗洗髓丹,凡人吃了可脱胎换骨,有如新生,小哥哥若是当真不愿纳妾,便叫她服了丹药也好为黄家延续香火。”
黄靖平静的接过玉瓶,想起女儿在外间说过的话,欲言又止,良玉却是笑笑:“小哥哥不能与我同修大道也算是良玉毕生憾事,但是天下之事怎会事事如愿,随心所欲?良玉已然得了常人不能得到的,自然不能奢求太多,唯临别前良玉有一言相赠。”
“兄长膝下幼女与我们不可同日而语,如今黄家已然壮大,将来哥哥若为家主,自然不能因着女子心思损了自己的威望,黄茹之事哥哥若不能处理好,将来必然是大患,至于那位嫂嫂,良玉便不去见了,小妹在修真界尚有牵绊,恐连累兄长,我走之后,这里所有的画像,记录,还请兄长一一烧毁,绝不要留下痕迹,良玉能得兄长庇佑多年,已然是天大的福气,只要兄长心里记得我,其余的又有什么关系?将来祠堂牌位便是没有良玉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黄靖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小妹到底是长大了,小的时候还缠着我下河为你抓鱼来着……”上一次匆匆一别,相处的时间太短,竟也不能好好相处。
“是啊,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两人说到这里都是一阵沉默,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盒,“这里面下了隔绝禁制,若是兄长有危难便烧了其中的一道符纸,便是良玉不能赶来,也会叫其他人前来相助。”
黄靖点头,随后叹了一口气:“小妹,去看看爹娘吧,这些年我们都过得很和顺。”
爹娘一直觉得亏欠小妹,如今能有这一切,自然也要多亏了小妹,良玉眼含温和的看着他:“一起去吧。”
两人走出外门的时候却见黄茹依旧立在那里,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良玉挥手将她放倒在地,黄靖见此略显惊讶,良玉转头对黄靖道:“我已经抹去了她的记忆,小哥哥莫要担忧,那玉盒里有一瓶清风露,虽不能压制她的性子,总能叫她冷静处事,凡是好事自然多磨,小哥哥也不必太过担心。”
黄靖想了想释然一笑:“是啊,这么多年的辛苦都熬过来了,也不应该怕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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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玉站在院子的一角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个人,几个姐姐因为距离远她也就没有去看,左右小时候她还是与小哥哥最为亲近,爹娘已然年过半百,看起来精神尚可,良玉又留了些丹药,足够他们平安顺遂的度过下半辈子。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记得有过多少,但良玉知道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她不可能回头,更不可能因此而后悔。
不多时良玉拜别了亲人,广袖挥舞,化作点点灵光消失在蓝天下。
这一片蓝天白云之下的世俗界依旧如往昔那般安宁祥和,黄家也将在绵延不绝的历史长河中留下它自己的传奇,从而被后世所铭记。
回去的时候良玉有些沉默,球球拉着良玉的袖子似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良玉不禁好笑:“怎么,你家主人只是在想事情罢了,回去之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你也不能闲着,必须好好修炼。”
难得这一次小家伙没有极力反对,反倒格外温顺的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