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天空中不断传来轰鸣声,屋檐上的雨珠几乎连成了一线,成了雨柱似的,从瓦片边缘倾泻而下。
若音坐在贵妃榻上,拿过手边上的茶盏,揭开茶盖,轻轻地吹了吹。
她缓缓喝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到一旁,这才慢条斯理地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小丫鬟。
“说吧。”
若音慢悠悠开口,往身后的软垫上靠了靠,问道:“关于阿香和二阿哥的事情,谁让你那么说的?”
若音问的,是关于阿香想要成为弘昀通房,却被李格格拒绝,而后和李格格之间起了争执的事儿。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事后问了李格格,李格格当即矢口否认。
据李格格回忆,她是和阿香起过争执,原因却是因为,阿香在伺候弘昀的时候不当心,差点儿害弘昀犯了哮症。
那么——
关于阿香想要成为侍妾之说,当然也就成了空谈。
追查之下。
若音便查到,是眼前这个小丫鬟,最先跟人这么说的。
还是在近乎半年前。
她在打什么算盘?
“奴婢,奴婢是听阿香姐姐自己这么说的呀!”
小丫鬟立即就哭喊了起来,她对着若音不断地磕头,才不出几下,她的额头都破了。
若音可不愿意自己这儿发生什么血溅三尺的事情,便转头对桂嬷嬷吩咐道:“拉住她。”
桂嬷嬷和小桃动作很快。
她俩力气大,将小丫鬟拉住后,她便动弹不得了。
抹布塞进她嘴里时,她还在不停地挣扎着,看上去倒是可怜兮兮的。
若音不免心中哀叹。
她还是有点心软。
眼看着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发号施令呢,若音只得道:“桂嬷嬷,先带下去细细审问吧。如果她嘴硬,就让苏培盛来办。”
苏培盛跟着胤禛在朝中行走,也是查过案子的。
刑部的那些逼供手段,他可清楚得很。
“是。”
桂嬷嬷应了,带着小丫鬟就先下去了。
须臾。
若音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雨幕,还在想这次的事情。
正好,桂嬷嬷已经回来了。
“前头,和公公听说侧福晋这儿查出了些线索,已经来人将她领走了,说是交给苏公公审问。”
桂嬷嬷看着若音惆怅,不免就劝道:“窗边风大,侧福晋还是仔细着身子才好。”
“嗯。”
若音点点头,便先回了寝房。
寝房内,璟婳正睡着。
她倒是睡得香甜,外面这么大的雨声雷声都没吵到她,嘴角还有点口水呢,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美梦。
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若音心情好了许多。
“璟婳快四个月了。”
若音想着,侧头就问桂嬷嬷道:“是不是可以准备着吃辅食了?我记得主子爷那儿前阵子送来好些铁棍山药。”
“晒干了磨成山药粉给璟婳吃吧?”
晒和磨粉还需要时日呢。
等弄完这些,璟婳这儿倒是刚好能吃。
“奴婢回头,就吩咐下去。”
桂嬷嬷道:“山药粉健脾胃,侧福晋您得空也能多吃吃。这几天暑气重,您都没怎么吃下饭。”
是啊。
她这两天胃口也不是很好。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又能吃得好睡得香呢?
“对了。”
若音又想起一回事来,道:“前几天我看采桑将院子里的月季花摘了一些下来,说是要入药。”
“月季能疏肝郁,这几日主子爷那儿怕是也心情郁闷,记得也给他送些过去。”
“是。”
桂嬷嬷答应了,这就去安排了。
这天。
不到傍晚,胤禛就回来了。
外头的雨还是很大,胤禛一进屋,若音忙不迭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立即就迎了上去。
这一过去,若音就闻到胤禛身上带着点儿湿漉漉的土腥子味,再一看,他背上都湿了一大片了。
刚刚不是打伞了吗?
若音记起自己坐在窗户边时往屋外望的场景,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培盛。
苏培盛满脸苦涩。
这几天胤禛心情不好,连带着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不。
今儿,胤禛这儿查出点东西来了,想着过来和若音说说,路上走得又快,苏培盛那小腿子迈得都跟小旋风似的了,还追不上。
“...”
若音大概从苏培盛的眼里看出点儿无奈来了。
她也不愿计较,便道:“苏公公去一趟小厨房,让采薇帮忙多煮点儿姜汤吧。这天气,入了寒气也不好。”
苏培盛一阵感激,忙不迭转身就出去了。
胤禛这时候,已经由若音伺候着将外面的衣裳脱了。
若音一看,这倒是还好,里头的衣裳没怎么湿,好歹不至于太着凉。
“你倒是体恤他们。”
冷不丁,胤禛说了一句,又叹了口气。
若音站在胤禛面前,轻轻地靠近了他,将脑袋就贴在了胤禛的锁骨处。
“奴才也是人,多为他们想想,大家彼此之间相互信赖,不也挺好的吗?”
若音笑笑,便问道:“看主子爷眉间带着点儿愁意,可是审问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吗?”
胤禛却摇头。
“今日小和子带来前院的丫鬟,咬死了也都是那些话是阿香自己说的,再追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了。”
人都快奄奄一息了,还是这一句。
可见,她说的,是她认为的“真相”了。
若音一怔。
竟然没问出别的东西来?
那,阿香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么看来,问题的症结,还在阿香身上了!
“还是有收获的。”
胤禛忽然拉过若音的手,在若音的手背上拍了拍,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后道:“在那丫鬟的屋子里,找到了一支簪子。”
“一支,属于青檀的簪子。”
乌拉那拉氏的簪子?
是她?
可——
最近若音分明一直盯着乌拉那拉氏!
但。
若音又想起来,这件事是从正月里就开始谋划的了,说不定更早。
那个时候的乌拉那拉氏,想要埋下这些引子,倒是来得及的。
只是,动机呢?
李格格和弘昀并没有对乌拉那拉氏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她何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害弘昀?
“主子爷。”
若音觉得处处都透露出古怪,忍不住就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办?要,审问福晋吗?”
这次的事情可不小。
谋害皇孙,这乌拉那拉氏的福晋之位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然而,大清开国以来,从未有人废弃过自己的福晋的,胤禛此番府里闹出这样大的丑事,传出去的话,对他也不利。
胤禛显然也在考虑。
他总觉得,这些矛头直指乌拉那拉氏,是不合理的。
但证据摆在眼前,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合理的可能性来。
“问肯定是要问的。”
胤禛想了想,就回答道:“不过我还没想好,阿音,我有些累了,我们先去用晚膳吧?”
“嗯。”
若音乖巧应了,就先让桂嬷嬷那儿去传膳。
顺道,让奶娘将璟婳抱过来。
果不其然。
璟婳来了以后,见着阿玛很高兴,直动着小手想要让胤禛抱呢。
大概是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了,胤禛情绪也跟着好了不少,本来他都没胃口吃饭的,也还是吃了好些。
晚膳后。
因为簪子的事情,胤禛怎么说都必须去见一见乌拉那拉氏。
若音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便跟着胤禛一起,往乌拉那拉氏那儿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