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康熙爷在结束秋狩后,下令回京。
到底是重新册立了太子,原先原本还计划着多在承德待一阵子的,这下康熙爷也想着,回去过中秋。
中秋过后,伴随着几场秋雨下来,天气也都逐渐凉了下来。
京城的秋意悄无声息降临,若音院子外的树叶都跟着枯黄了些,还有些撑不住了,也就打着卷儿,落在了地上。
清晨。
璟婳陪着若音用了早膳,就和若音一起手牵手到了国子监的门外。
“额娘。”
璟婳眼看着到了地方,拉着若音却不肯撒手,摇晃了一下若音的胳膊以后,又问道:“额娘今晚来接我吗?”
“接呀。”
若音笑着,摸了摸璟婳的脑袋,就道:“你这孩子,咱们也就才分开了这么些日子,你倒是这么舍不得了起来。”
“那当然。”
璟婳嘟囔着,就认真道:“额娘不在,女儿可是每天都很想额娘的。”
“好啦。”若音看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便招呼了弘晴过来,就道:“跟你姐姐一起,先回国子监读书去吧。”
“嗯嗯!”弘晴认真点头,就准备走。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
不远处一个小少年背着书匣子走了过来,他皮肤白皙,长得也斯斯文文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瞧见璟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格格好。”
少年忽然出声,璟婳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喜,转头望了过去,就笑着问道:“傅思你来啦?怎么样?我给你说的故事,你妹妹喜欢吗?”
“她应该,没有继续生你的气了吧?”
“没有。”
傅思摇摇头,规规矩矩地站在璟婳一步外的地方,就客客气气地对着璟婳拱了拱手,道:“谢谢格格。”
“不客气。”
璟婳也不在意,说着又想起什么来,回头拉了拉若音,就道:“对了,这是我额娘!那个,傅思,你应该叫我额娘那个什么来着?”
璟婳想了好久,都想不起来,这会儿大约也是看着若音露出一脸不解的样子,这才回头解释道:“额娘,他是富察傅思。”
“是舅妈的哥哥的儿子!嗯…也是咱们家的亲戚!”
“...”
舅妈?
一向在亲戚上不算太精通的若音听见璟婳这么说,还认真想了想,这才意识到,璟婳说的舅妈,原来是若音的嫂嫂。
富察家的。
也就是,富察马齐的嫡孙了?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若音再看富察傅思的时候,眼神都变得和善了许多。
难怪她看着这个孩子眉眼间有着几分的相似,而且他长得不错,举手投足之间更是进退得当,她印象好,原来是富察家的孩子。
“原来是富察公子。”
若音笑着,便对璟婳道:“你也是,都是同学和亲戚,也不必这么客气让人家叫你格格。往后呀,在学业上,还望多多指教才好。”
若音说着,就对富察傅明和善地笑了笑。
结果。
若音刚说完,傅思倒是有点惶恐和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摸了摸后脑勺,认真想了想,就道:“我…我还是应该客气一点比较好。”
“况且——”
傅思说着,偷偷看了一眼璟婳,他看着璟婳神采飞扬的样子,心跳稍微快了点儿,就道:“况且格格很聪明。”
“国子监先生布置的课业,她一向都是完成得极好的。说不定,是我有不懂的地方要向格格请教呢。”
璟婳忽然被夸,也粲然一笑,道:“哪里的话?上回测验,你是第一,我是第二,你还是很厉害的嘛。”
璟婳也还是很欣赏傅思的。
虽然说,傅思有的时候,稍微“古板”了那么一点点。
嗯,不过跟阿玛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倒是有点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她逗他的时候,他也挺可爱的。
不多时。
璟婳那里听见国子监里面敲钟的声音,知道已经要到上课的时辰了,也不敢再在门口多逗留,就忙去拉弘晴。
“额娘,我和弟弟先进去啦!咱们说好的,今晚要来接我放学哦!”
“知道啦。”
若音也对着璟婳挥挥手,璟婳这才离开了。
转身回院子里时,采薇那儿正好做了桂花糕上来,见若音回来,便道:“奴婢这做得正巧呢,赶上侧福晋回来。”
“侧福晋快来尝尝,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味道?”
若音听见采薇这么说,都忍不住笑了,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就道:“的确还是以前的味道。”
“倒是采薇你,这话说得,像是我走了很久似的。”
采薇听得也笑了,便解释道:“算算日子,不算很久。可在奴婢们心里,却是时时刻刻都念着侧福晋的呀。”
“不光是奴婢,就连院子里扫洒的,也都嘟囔着说侧福晋不在府里,她们日子都没那么有意思了呢。”
若音笑着,看着采薇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挺幸福的。
这么说来,她日子过得不错,也还挺得人心的。
若音吃了两块桂花糕以后,有点饱,正好桂嬷嬷从外头进来,若音就对着桂嬷嬷招了招手。
“嬷嬷回来得正好,采薇做了桂花糕,来尝尝。”
桂嬷嬷听见若音的话,加快了脚步进屋,先禀报道:“侧福晋,奴婢一早,已经将耿格格送去庄子上了。”
“对外也就宣称是病了,和当年宋格格一样,是去庄子上将养的。”
“也都命人看着守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就是耿格格那儿,一开始还寻死觅活的,后来被奴婢老姐妹打了两巴掌以后,也就老实了。”
“...”
寻死觅活,打了两巴掌。
若音想了想那场面,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耿格格算计一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借着自己是雍亲王府格格的事情,想要再找机会。
可惜,桂嬷嬷是什么人?
她的老姐妹,才不搭理耿格格呢。
“如此说来,便辛苦嬷嬷你姐妹了。”若音想着,便道:“先前庄子上送来的那些鸡鸭还有好些呢。”
“回头你挑一些好的,帮我给她送过去吧!庄子上不如京城舒服,她差事辛苦,也该吃好一些。”
桂嬷嬷忙点头,笑道:“奴婢那老姐妹,平生也没什么嗜好,最喜欢大鱼大肉。侧福晋送些鸡鸭过去,她肯定高兴。”
桂嬷嬷和若音这儿聊着,桂嬷嬷又想起什么来,便忙拿了册子出来,递给若音。
“这些都是最近庄子上,和京城铺子上的一些收成和账目等,奴婢粗略看过,整理了一番,没什么问题,现在拿给侧福晋过目。”
若音看着厚厚的一叠账本,觉得有些头疼,但她也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准备好好处理一下了。
这年。
一直到九月晚秋,京中都无甚大事发生。
太子自被重新册立以后,做事也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格外勤奋不说,也时常孝敬康熙爷,嘘寒问暖的。
就是康熙爷那儿对太子始终都是淡淡的,弄得太子有的时候也有些坐立难安。
不过这也不打紧,朝中局势安稳,太子不出错,朝臣们自然也就没有弹劾他,大家伙儿的日子,也都格外安生。
十月里时,天气愈发冷了。
还未曾下雪,早晨和夜里被风一吹,都能让人忍不住将脖子给缩下来。
一大清早。
若音送了璟婳和弘晴回来时,忙就回了屋子要烤火。
“太冷了!”
若音拉着桂嬷嬷,忙道:“待会儿晌午时,灌一个汤婆子拿去给璟婳吧!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娇气些也无妨。”
若音说完,桂嬷嬷那儿刚要照办,忽然屋外采桑探了探头,好像有事。
若音瞧见采桑,忙就叫了她进来,问道:“采桑,怎么了?”
采桑脸色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冻着了,她一进来,犹豫了一下,就道:“侧福晋。奴婢…有喜了。”
“刚一个月,今早才知道。刘太医那儿跟奴婢说,让奴婢这几天在家休息。等满了三个月,再回来伺候侧福晋。”
“奴婢今日过来,主要也是想说这件事。啊,还有,北地那边,十四福晋又给侧福晋您寄东西了呢。”
“听说今年西北一切安定,十四福晋的胎也快要瓜熟蒂落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就是可惜西北环境到底艰苦了些,十四福晋带着孩子,也辛苦。”
若音听采桑说完,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上一喜,忙站了起来,将采桑往自己身侧的座位上拉。
“快坐下!”
若音说着,拉着采桑坐下,又道:“你呀,也真是,有身子的人了,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这头三个月,最是紧要,可得好好养着,就不必过来了。倒是你身边,有人伺候吗?”
采桑见若音着急,也忙回答道:“有的有的。奴婢屋子里,有两个小丫头呢,平时也就烧水扫洒而已。”
若音点头,想着有两个人也差不多够了。
采桑什么都会,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如此就好。”
若音安心了一些,又拉过采桑的手,忙将自己以前有孕时候的一些经验,都给采桑一股脑的都说了。
等到若音说完,若音忽然又想起什么,笑道:“倒是我这儿太急了一些。这些东西,刘太医应该都清楚。”
“你当初也都是陪着我过来的,肯定也都知道。”
采桑闻言也笑着,道:“侧福晋关心奴婢,奴婢是知道的。您呀,就是这般好。”
若音也笑着。
正好这会儿采薇也过来了,若音便就叫上采薇一起,让她们姐妹俩能够待在一起,多说说话了。
这一年的冬日,约莫十一月初才来临。
天空阴霾了好几日,颇有些压抑,若音等着这一场雪下来呢,就硬生生等到了这个时候。
十一月初。
若音一早起来看见屋外银装素裹的一片,这才有了一些冬天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里,这冬天就是要下雪了,才有氛围嘛。
只是。
就在若音还挺高兴,预备着找一个好日子,带着璟婳和弘晴去后海边上看看河面冻结实了没,能不能滑冰时,宫里传出来了消息。
康熙爷病了。
而且似乎,情况还不是很好。
雍亲王府,若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胤禛已经进宫侍疾去了,还是刚刚有孕的采桑知道事情轻重,特意来了一趟王府。
“今日一早他就进宫了,刚刚派人回来跟奴婢说,是皇上的腿疾复发了。加上这几日天气又冷,皇上怕是有一阵子得养着,下不了地了。”
采桑蹙眉,对若音道:“听说,乾清宫那边已经传了消息出去,让诸位娘娘、阿哥们,都入宫去侍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