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五月。
若音在畅春园的日子,也很简单。
每日除了接送孩子外,剩下的时间也几乎都在院子待着,或是侍弄花草,或是瞧瞧自己种下去的那些蔬菜,日子倒是惬意。
就是,似乎有些热起来了。
这天午后,若音午睡起来,瞧着外头骄阳似火,忍不住就蹙了蹙眉。
“太阳这么大,我那大蒜才刚刚发芽不久呢,我这蒜苗不会被晒死了吧?”
若音嘟囔着,又叹了口气,看向身侧的桂嬷嬷,道:“还准备做回锅肉的,这要是没有蒜苗,怎么成呢?”
桂嬷嬷摇头失笑,看着若音这样子,就打趣道:“侧福晋心态也忒好了,现在外头流言一直就没停过。”
“您倒是有心思,还在院子里种菜,惦记着吃的。”
若音也莞尔一笑,道:“民以食为天嘛,我惦记着吃的,也正常。”
二人正说着话呢,外头刘太医就过来了。
顶着大太阳,提着药箱,见了若音在院子里,忙行礼道:“微臣见过侧福晋。”
今儿正好是刘太医要来给若音请平安脉的日子,就是现在日头毒辣,若音忙道:“快进屋吧。”
“热不热?采薇煮了酸梅汤,我让她端一碗过来给你吧!”
“多谢侧福晋。”
刘太医忙谢过,便道:“微臣掐着这个点过来,也不过是想给太医院的那些同僚看看,微臣日子过得苦兮兮的而已。”
“那些小人见我不好,心里踏实了,也就懒得折腾了。”
若音挑眉,一下也懂了。
刘太医从前得宠,现在失势,难免有人欺负,他自己把握好“折腾自己”的度,别人没机会了,他反而能过得舒心些。
“也辛苦你了。”
若音说着,见采薇拿了酸梅汤过来,示意刘太医先喝东西去暑,又问道:“采桑最近可还好吗?”
“她的胎,应该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吧?”
“是。”
刘太医喝完,颔首道:“她的胎像很好,就是孩子在肚子里爱闹腾。最近她听说了那些事情,又着急上火。”
“微臣给她开了金银花让她泡水喝着,她也喝得不安生,每次微臣一回去,总问微臣,侧福晋您好不好。”
“微臣跟她说,您好得很,她还不信,非要来园子里给您请安。结果上火愈发厉害了,嘴角都起了泡。”
刘太医也焦心。
偏偏媳妇一向稳重的性子,在遇上若音的事情以后偏偏就急躁了起来,生怕若音哪里不好。
他又拿自己的媳妇没办法,劝不住,头疼得很。
“...”
若音还不知道采桑上火了呢,便蹙眉道:“你也别急,那些该喝的药,都给她开一份,我现在也走不开。”
“这样吧,我待会儿写封信,再让桂嬷嬷陪你走一趟。采桑那儿见到桂嬷嬷,也就能安心一些了。”
刘太医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颔首答应后,他帮若音拟定最近的药膳,若音那儿则去写信,准备让刘太医带给采桑。
傍晚时。
桂嬷嬷那儿赶了回来,恰逢若音接了璟婳回兰藻斋,见到孩子们,桂嬷嬷忙把她从京城李记点心铺带的点心都给拿了出来。
“公主,小阿哥们,都来吃吧!都是你们喜欢的。”
桂嬷嬷提了三大袋子呢,让小顺子那儿快马加鞭送她回来,现在这些点心,都还是热乎的。
“真好!”
璟婳眼前一亮,带着弟弟们就过去了。
这时候,桂嬷嬷则是到了若音这儿,说起了采桑的情况。
“采桑姑娘的上火是有些严重。奴婢瞧着,主要也是她最近月份大了,有些体热,加之为您担忧焦虑的缘故。”
桂嬷嬷想了想,又道:“如今,不仅仅是朝野里在说这立太子的事情,就连今日奴婢去采桑那儿,她都问起来呢。”
“说是现在民间的百姓里头呀,也在议论这事儿。她担心,又觉得自己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
“奴婢便劝她呀,好好在家里待着,养好胎,生一个大胖小子出来,就是帮了侧福晋您了。”
若音颔首,桂嬷嬷就道:“如此,采桑那儿才终于好些了。就是,奴婢回来之前,也去京城各处的茶馆酒肆打听了。”
“民间关于皇储的事情,是有些议论。”
“有人说咱们王爷好的,改良稻种,为百姓谋福祉。但大多数人,则是说八贝勒心里善良,施粥还给添面粉呢。”
“瞧着,倒是支持八贝勒的人多一些。”
桂嬷嬷说完,小心翼翼地就看了一眼若音。
若音轻轻点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稍微脑补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就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嗯,民间都议论起来了,看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当天。
若音才刚刚这么想完,第二天她一大早带着璟婳他们去清溪书屋读书的时候,正好就远远瞧见阿灵阿带着一众大臣们,往康熙爷那儿就去了。
一个个架势十足,瞧着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阿灵阿。
若音想到他和胤禩之间的关系,心里便想到了什么,低头就对璟婳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先带着弟弟们进去,好吗?”
“嗯嗯!”
璟婳点头,带着弘晴和弘曦一起,就进了清溪书屋。
若音则是牵着弘明,到了畅春园的后湖边上,看着面前的湖泊,坐在杨柳树旁的长椅上,吹着微风。
风有点热,不过好在现在时辰尚早,若音吹了一会儿,还算受得了。
就是,她有些心不在焉。
都康熙五十五年了。
康熙爷身子日渐不好,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
胤禩在朝中的人手颇多,可不能让他占了先机。
正想着呢。
若音忽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骚动。
“皇上,八贝勒一向忠直孝顺,您这般说他,会伤了他的心的呀!皇上,还请您想想以往八贝勒的好处吧!”
阿灵阿等人竟然被李德全等一众太监拉着拽着,从康熙爷那里出来了!
而阿灵阿抵抗不过,一边被拉走的同时,竟然还一边在叫喊着!
您这般说他,会伤了他的心的呀!
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音心头一跳,忙就站了起来。
弘明本来正蹲在若音身边看地上的蚂蚁呢,察觉到额娘的动静,也跟着有些不解地就站了起来。
“额娘?”
弘明喊了一声。
若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回应,眼神却一直都停留在阿灵阿的身上,似乎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灵阿很快被拉走了。
若音走到李德全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果然没多久,就见李德全一边抹着额间的汗水,一边叹气回来。
“李公公?”
若音忙追了过去,问道:“刚刚我瞧着阿灵阿大人在园子里大吵大闹的,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
李德全犹豫了一下,想着事已至此,只怕早已没了挽回的余地,便道:“今日,阿灵阿与诸位大人在皇上那儿议事的时候,又提起了立太子的事情。”
“皇上略微有些不悦,只说自己还要想想这件事,阿灵阿大人便不管不顾,领着诸位大臣跪下觐见。”
“甚至,还提了八贝勒的名字。偏巧这时候,八贝勒命人给皇上送来了解暑的酸梅汤,阿灵阿大人便又说八贝勒孝顺。”
“这本没什么,谁知道皇上却动了大怒,一把就将那碗给丢在地上砸了。还说…还说…”
李德全硬着头皮,道:“皇上说‘八贝勒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不配登上大位’还命人,将阿灵阿一众大人给轰出去。”
“阿灵阿大人不愿,冒死觐见,奴才没法子,只得亲自领人带着他出来。这不,就这样了!”
李德全想了想,又道:“皇上那儿,只怕心情不会很好,奴才也得赶紧回去,小心伺候着了。”
“侧福晋,眼下八贝勒怕是彻底没了希望。但奴才想着,凡事太出挑,让朝臣们都一致赞不绝口,并非好事。”
李德全也是想提醒若音。
自古君王都是喜欢猜忌的,无论是臣子还是儿子太出色了,在朝中一呼百应,那么他这个皇帝就有被架空的风险。
自然,皇帝喜欢掌握一切,不喜欢底下的人太厉害,自己的位置坐不稳的感觉,胤禩这么长时间以来赢得的这些人心,早就被康熙爷忌惮了。
若音听李德全说到这里,心里便也有数了,点了点头后,就道:“李公公,你也快些回去吧,皇上那儿——”
话音未落。
李德全的徒弟从康熙爷那边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有点气急败坏。
他到了李德全跟前,喘着粗气就道:“师傅,还好找到你了。皇上那里,皇上他,从阿灵阿大人他们走了以后,皇上就吐血了。”
“徒儿已经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师傅,咱们赶紧回去吧!”
“什么!?”
李德全一听康熙爷竟然吐血了,瞳孔也是猛的一阵收缩,甚至来不及跟若音道别,只转头对若音点了点头,这就拔腿跑了回去。
康熙爷吐血了。
若音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康熙爷的病情,她是知道的。
除了成年累月的腿疾以外,心中也常有郁结,刘太医说过,康熙爷是忌讳情绪上面的大起大落的。
不然的话,对身子会有很大的损伤。
李德全很快消失在了若音的视野里。
若音心情十分复杂,看了一眼身侧同样满脸不安的桂嬷嬷,就道:“你去一趟太医院,叫刘太医过来吧。”
“无论现在皇上那儿到底还用不用他,可终究是他之前最清楚皇上的病情的。还有王爷那儿,也打发人去说一声情况。”
“我现在,先接了璟婳,去皇上那儿探望一下。”
桂嬷嬷点头应了,忙就按照着若音的吩咐去办。
若音也匆忙回了清溪书屋,叫了璟婳,往康熙爷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