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
胤禛在十五封印以后，还忙碌了几日。
这天若音闲来无事，本来是在院子里赏花的。
胤禛命人移植在养心殿里的腊梅花开了，整个院子里都笼罩在一股馥郁的芬芳当中，格外浓郁，好闻得很。
坐在养心殿外，胤禛特意为若音准备的赏花圆桌前，若音刚准备叫桂嬷嬷端一碗蜂蜜水来呢，采桑就过来了。
“皇贵妃。”
采桑嘴角带着笑容，侧身往旁边让了让，就道：“刘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呢。”
言罢，采桑回头就多瞧了几眼刘太医，打量了片刻后，就道：“天这么凉，多穿一些，仔细别感冒。”
“知道了。”
刘太医温和应了，这才到了若音身边，来给若音把脉。
若音坐在垫得很软的石凳上坐着，把手拿出来，就递给了刘太医。
刘太医依照着规矩，给若音细细诊脉。
若音本没太放在心上，只看着今儿的蓝天，听着刚刚远处传来的乌鸦叫声，想着再过几日除夕时，兆佳氏他们进宫来，晚宴准备什么好呢。
墩儿这孩子，喜欢吃肉，格外爱有间酒肆里的烤鸡。
可惜宫中晚宴，也没法子让御厨去买外头的烤鸡，若音也只得另想办法，让他们能吃得好些。
想了好一会儿。
若音回过味来，这才发现刘太医还一直在给自己诊脉呢，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若音察觉出不对来，心跳都快了一些。
“刘太医。”
若音轻轻出声，问道：“是我这胎，有什么问题吗？”
听见若音问，刘太医回过神来，脸色颇有些凝重，道：“微臣给娘娘诊脉，发现了两件事情。”
两件？
若音闻言忙追问道：“哪两件？”
刘太医正色道：“其一，微臣眼下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便是…娘娘眼下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一胎双子。”
双胞胎？
若音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一旁，桂嬷嬷也忙道：“双胞胎可是吉祥之兆呢，咱们大清开国以来，可从未有过哪位娘娘诞下过双胎。”
“娘娘这要是平安生产，将来无论男女，都是好事。就是…怀胎辛苦，双胞胎就更是如此了，对身子的损伤，也大一些。”
若音闻言点头。
这里头的利弊，她是清楚的。
双胞胎怀胎到后面的时候，腿脚浮肿，走路艰难，肚子上的皮也容易被撑开产生妊娠纹。
生产时辛苦，产后恢复也相对慢一些。
虽说是祥瑞，但那是对外人而言的，个中艰辛，自然还是只有若音自己清楚。
想好这一点，若音便也认真道：“既然他们两个孩子来了我这儿，我自会尽心尽力好好养着他们。”
“为母则刚，辛苦些也无妨。不过…”
若音顿了顿，看着刘太医，就问道：“刘太医，你这想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莫非这胎，有什么不妥？”
刘太医听若音这么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脸色严肃，往四周一瞧，直到确认了周围的这些人都是自己人以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
“微臣若所料不差，您应该有中毒的迹象。最近可有感觉困乏，平时睡完觉后，尤其是晨起时，格外恶心吗？”
刘太医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中毒。
这种事，都多少年没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出现过了。
尤其是搬进宫里以后，这宫中规矩森严，桂嬷嬷更是小心翼翼，就连那些从内务府送过来伺候的小宫女们。
那也都是经过了足足两个月的调教和摸底筛查，才敢放在永寿宫里使用的，且暂时也不许进若音的内殿，都是在院子里负责扫洒。
有些资历的嬷嬷，也仅仅只是帮桂嬷嬷掌管库房，对账之类的而已。
想要下毒，无非从饮食，亦或是日常用品上下手，桂嬷嬷有着自信，这些东西，非自己人都是碰不到的。
若音这里，也是不由的攥紧了手指，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也害怕自己的孩子还没出世就遇到意外。
仔细回忆后，若音道：“有孕两个月后，精神是短了些，睡觉的时间也比从前要多一个时辰。”
“至于恶心，有是有。但我从前怀着弘明时也曾厉害的恶心过一阵子，所以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刘太医颔首。
有孕之人犯困和恶心，都是正常的情况，若音没怎么察觉，也正常。
想了想，刘太医就道：“娘娘眼下中毒并不深，所以症状也很浅。好在微臣经验丰富，早早察觉。”
“不然的话，再过一两个月，等到娘娘出现腰肢酸软等症状时，这胎就会比较凶险了。”
那时也怀到五个月了。
双胞胎这时候胎死腹中，伤害那么大，能不凶险么？
若音听刘太医说完，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但脸色也还是彻底冷了下来，道：“剩下的，就要劳烦刘太医您，帮我找出问题所在了。”
“是。”
刘太医颔首，又道：“微臣自当尽力。不过，永寿宫中的一切，早在娘娘搬进来之前，微臣就已经提前来查验过了。”
“当时，并无哪里有问题，显然是娘娘入宫这一两个月才有人做了手脚，且极为关键。现在想要查出来，必须格外仔细。”
“还，不能打草惊蛇。”
刘太医也是怕大张旗鼓去找，结果没找到，后续虽说敌人怕了，不好再继续动手，却也就此隐藏了起来。
若音知道个中厉害，便对桂嬷嬷道：“时辰不早了，嬷嬷，我逛得也累了，咱们就先回宫休息吧。”
“采桑，你也好几日没和刘太医相见了。正好今晚我准备早些用晚膳，刘太医便留下，多陪你一会儿吧。”
若音“冠冕堂皇”的说完以后，就领着众人先回永寿宫了。
她这番说辞放出去，旁人也不会疑心，刘太医便能暗中查访了。
若音这儿，回了永寿宫后，便到了书房里，明面上叫了桂嬷嬷拿了账本过来给她看，实际上便是心神不宁地坐在椅子前，想着她中毒的事情。
中毒。
原以为入宫了，从前的那些政敌基本上都倒了，就能稍微安心一些了，谁知道幺蛾子竟然还那么多！
一刻钟后。
若音等得有些急，就看了一眼屏风那边守着，同样也看向门口的桂嬷嬷，问道：“嬷嬷，怎么样了？”
桂嬷嬷回过头来，对着若音就道：“还没回来呢，娘娘再耐心等一会儿吧。您心情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呀。”
若音不可置否。
但…
中毒不是小事，她现在真的难以安心。
又过了一刻钟，若音再问，桂嬷嬷那里还是摇头。
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到了若音用晚膳的时候了。
若音没心情吃饭，可孩子们回来了。
璟婳最机灵，她看着若音脸色不是很好，便忙走了过来，拉了拉若音的衣袖，问道：“额娘，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弟弟妹妹不乖了？”
璟婳问着，就用手轻轻地贴到了若音的肚子前，摸了两下，柔声道：“弟弟妹妹，你们要乖呀。”
“等你们出来了，姐姐陪你们玩好不好，不要折腾额娘哦。”
若音看着乖巧的女儿，又见弘晴、弘曦和弘明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呢，她心情舒服了一些，也只得先不再去想中毒的事，去用晚膳了。
膳厅那边。
若音过去时，采薇正好在摆膳。
瞧见桌上的菜肴，若音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好在今儿胤禛不在。
他有别的事要忙呢，正在养心殿里和隆科多说话，似乎要晚点才回来。
膳食摆好了以后，刘太医那儿过来，他微微垂头，脸色不是很好，若音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就不免咯噔了一下。
难道，没有进展？
正想着呢。
刘太医进屋后，也瞧了一眼若音，大约也是猜到了若音在疑惑什么，便就对着若音摇了摇头，证实了若音的猜想。
暂时，没有结果。
若音抿了抿唇，孩子们都在呢，她也不好再提这件事让孩子们跟着担心，就对刘太医勉强笑了笑，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今日天色尚早，刘太医便先和采桑他们一块儿在边上吃了吧。”
“是。”
刘太医应了，便去了偏殿。
若音也就先坐下，准备招呼了孩子们动筷子吃东西。
谁知道——
若音这里才刚刚拿了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给璟婳呢，刘太医那里就忽然从偏殿跑了过来，急匆匆的。
“娘娘！”
刘太医一脸急切，进屋后忙道：“别吃！”
！？
若音心头一跳，她还惦记着中毒的事情呢，听刘太医一说，筷子上夹着的这一块鸡肉就掉到了桌上。
璟婳也吓了一跳。
她转头看向刘太医，疑惑地问道：“刘太医，怎么了吗？”
“娘娘。”
刘太医迟疑了一下，道：“微臣方才查验过很多的地方，最后却一点收获都没有。按理来说，既是下毒，您又中招了那么应该会有迹可循的。”
“但，却毫无收获，可见下毒之人手法十分高明。方才微臣用膳时，忽然发现膳食是有问题的！”
“可是，微臣刚刚去过厨房了，也检查过今日用的食材，以及碗筷等用具。这些东西，都是没有问题的。”
“即使如此，却还是被下了毒。想来，问题要么就出在了这些膳食从厨房送来膳厅的过程当中。”
“要么，就是烹饪膳食的时候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