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音好奇,婉妃那儿也没卖关子,便就说了。
怡嫔,是正经王妃嫡出的女儿,韵嫔不过是丫鬟生的庶出,寄养在王妃膝下而已,竟然也和她一样,是嫔位。
怡嫔心中不满,便数落了韵嫔,自个儿住进了延禧宫主殿,将韵嫔赶去了偏殿。
韵嫔也没说什么,懒得待在延禧宫里瞧见怡嫔心烦,便去了御花园走走散心,这就和婉妃遇上了。
婉妃本懒懒的不想跟宫里别的嫔妃多相处,谁知道她瞧见韵嫔时本避开想走,却忽然见韵嫔走到假山边,失足摔了一下。
“娘娘。”
婉妃说到关键处,莞尔一笑,道:“那一下,臣妾可是瞧得真真切切的,韵嫔是故意的。”
“她踩着石头,身子一歪,脑袋直接就撞到假山上去了,登时血都出来了。臣妾就在一旁,这下实在不好坐视不理,便就过去了。”
“韵嫔见到臣妾,还有些意外,推拒着不肯请太医呢。臣妾还是看着那血都沿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实在是严重,才差人送了她回去。”
“顺道,再去太医院,请刘太医过去给她看看。后来嘛,刘太医跟臣妾说,韵嫔这伤颇重。”
“不当心护理,会留疤。”
婉妃说着,意味深长地就看了一眼若音,问道:“娘娘,这韵嫔故意弄坏了脸,是什么意思呢?”
“...”
若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一下子想起来,今儿一早初初瞧见韵嫔时,她眼里对这宫城的漠然以及排斥,仿佛她就是个身不由己,却必须待在这儿的外人似的。
“琪歌。”
若音想了想,就道:“韵嫔的事情,回头我也打听一下。今日你瞧见这些,倒是能看得出来,她或许不是个有心争宠的。”
“这样也好,原以为要对付三个,现在成了两个,也能轻松几分。”
婉妃颔首,又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回头东六宫那边,臣妾也会帮您多盯着几分的。时辰不早,臣妾也不打扰您休息,先回去了。”
“去吧。”
若音摆摆手,又想起什么,道:“我让桂嬷嬷包一些我这里做的小蛋糕给你带回去吧,你拿给弘曜也尝尝。”
“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的。”
“多谢。”
婉妃谢过若音,又等桂嬷嬷那儿拿了点心过来,她这才离开了。
贵妃榻上。
若音懒洋洋坐着,便看向桂嬷嬷,道:“婉妃的话,嬷嬷也听见了,嬷嬷可有何高见吗?韵嫔和怡嫔那里,也记得盯着。”
桂嬷嬷点头。
她认真思索片刻,就道:“韵嫔不想承宠,的确耐人寻味。但是,这不是眼下咱们最该关心的事情。”
“娘娘可是不知道呢,皇后娘娘那儿回了景仁宫以后,便说不满意宫内伺候的人。立即就叫了内务府总管过去,将她把满宫伺候的人都给换了呢。”
“可她哪里知道,宫里上上下下,早是娘娘您的人了。她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若音摇头失笑,就对桂嬷嬷道:“那她既然换了人,就让咱们的人暂且按兵不动,她要做什么,及时报备就好了。”
“是。”
桂嬷嬷记下,便去吩咐了。
转眼,到了三月末。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以后,若音感觉永寿宫的阳光,都变得愈发好了。
早晨,若音起来时,瞧着天空一碧如洗,便趁着日头还不大时,带着桂嬷嬷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不多时,刘太医就过来,给若音请平安脉了。
半晌。
刘太医诊脉完毕,便对若音道:“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长得不错。先前中毒,孩子们也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眼下娘娘这胎,也有六个月了。双胞胎生产,很容易不足月,往后月份越大,越是要当心才是。”
“嗯。”若音颔首,又问道:“我听说,皇后那儿近日身子好些了?”
回宫后,若音特意叮嘱刘太医,帮皇后好好诊治一番。
让皇后觉得“她又可以了”,这样一来,皇后也就有精力和博尔济吉特家的两位谋划了。
果然。
刘太医用药如神,皇后身子是好了不少,可惜就是底子早就掏空了,现在看着也只是外强中干而已。
寿数还有多少,只看皇后自己的运气,以及若音这儿的心情了。
“是好了不少。”
刘太医禀报道:“微臣给她开了药,她还让身边伺候的人偷偷拿去民间给别的大夫看过才敢喝呢。”
若音摇头失笑,又问道:“那韵嫔额头上的伤呢?我前儿打发桂嬷嬷去瞧过,看着还是破了一块。”
若音一提这个,刘太医也是蹙眉。
他想了想,回答道:“韵嫔娘娘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按理来说,只要好好服药,应该已经好了才对。”
“可她偏偏伤口反反复复,甚至还有化脓溃烂的迹象。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脑袋上是会留疤的了。”
若音沉默片刻。
她细细屡了屡这件事,便问道:“那你的意思就是,韵嫔很有可能,没有好好服药了?”
“是。”
刘太医颔首,补充道:“甚至可能不光如此。她还特意用不透气的布料捂住了脑袋,让伤口进一步恶化。”
“…”
若音想起桂嬷嬷昨儿从博尔济吉特部那边打听来的,关于韵嫔过去的一些事,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若音看着刘太医,就吩咐道:“韵嫔那儿,该做什么,你做就是了。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糟践,也与你无关。”
“别的,就一如往常。”
“是。”
刘太医应了,若音这儿也没别的事情,就让采桑先送了刘太医出去。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若音和桂嬷嬷两个人。
“嬷嬷。”
若音在躺椅上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便问道:“以你所见,这韵嫔是想要避宠吧?为了她那个青梅竹马?”
若音一开始听婉妃说,韵嫔弄伤了脑袋,还警惕了一下呢,想着会不会是故意耍花样,博取怜悯什么的。
如今才晓得,她是真的狠心要伤了自己。
而桂嬷嬷那头。
她托人在博尔济吉特部,的确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韵嫔在被博尔济吉特王妃带进宫里来之前,曾经在草原上,是有一个她的青梅竹马的男子,那人出身寒微,不过是个养马的。
但韵嫔喜欢骑马,二人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甚至还打算在一起。
博尔济吉特王妃一开始就不同意。
虽说只是个养在她底下的庶女,但好歹也该为了她亲生女儿铺路,便勒令他们分开,不要再来往。
后来嘛,这两个女儿就被博尔济吉特王妃带来了京城。
据说,韵嫔和那养马的还偷偷私奔过呢,就是没成功,被抓回来了。
韵嫔在来京的路上,几次三番想要寻死,博尔济吉特王妃实在是生气,就命人抓了那养马的,用性命要挟。
如此一来,韵嫔才入了宫。
倒是唏嘘可叹。
若音在心里这么想着,便对桂嬷嬷道:“回头找个机会,你也劝劝韵嫔吧。我想,那男子若真心爱她,也必不愿看她如此伤害自己。”
桂嬷嬷闻言,也点了点头,她道:“关于那男子的事儿,奴婢也打听到了一些。听说他现在,也每日在为韵嫔娘娘祷告呢。”
“俩人瞧着,倒是挺情真意切的。”
若音抿了抿唇。
她想了想,就道:“先看看吧。世上可怜人太多,无人能帮助自己的话,总是要学会自己挣扎向前的。”
“不过,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如果他俩还是坚持初心,我倒是也乐意成全他们。”
桂嬷嬷一怔。
成全他们?
皇贵妃这话什么意思?
若音这儿,也看出桂嬷嬷有些疑惑和惊讶,不过暂时也没去解释,又问道:“这几日,皇后和怡嫔如何?”
说起这个,桂嬷嬷就不免扁了扁嘴。
“自然是来往十分密切的。她们俩说事情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是叫出去的,怡嫔的人守在外头,咱们一时打听不到。”
桂嬷嬷道:“但,奴婢瞧着,商量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音也是这么想,她便道:“如此,静观其变也就是了。她俩入宫也有阵子了,眼下皇后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
“我看,咱们的计划,也是时候开始了。”
“嬷嬷,待会儿你就去各宫送了帖子,说是三日后,本宫会在御花园里举办一次赏花宴,还请大家伙儿赏脸,都去瞧瞧。”
桂嬷嬷点头应了,也忙就去办了。
三天后,正巧是四月初一。
眼看着要入夏了,偏巧昨儿下了一场雨,今日刚刚放晴,一大早的,御花园的花儿上露水都格外多呢。
瞧着,都格外艳丽几分。
御花园的凉亭里。
若音早早到了,谁曾想婉妃竟然来得更早,就待在凉亭里呢,命人将那些盆栽都再挪一挪。
“这位置不好,有个死角看不见。待会儿皇贵妃要是不小心路过,碰到这个花盆摔了怎么办?”
“还有这里的路上,还有些水渍呢,也弄干净些,不然容易摔跤!”
“瞧瞧,这假山流水边上的石头都有青苔了,也要换!”
婉妃忙前忙后,便在御花园里看着,有没有什么地方可能被人给动了手脚,待会儿害了若音的。
若音一过去,正好就看见大家伙儿忙忙碌碌的。
婉妃自己也是不闲着,穿着高高的花盆底子鞋呢,就在这路上走来走去的,像是想要自己试试这一整条路,看看到底满不满意似的。
“琪歌!”
若音看见她这样,忙喊了一声。
婉妃闻言望了过来,见到若音,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刚想要说话呢——
假山后面,怡嫔就走了过来。
人都还没到,怡嫔便朗声喊道:“臣妾怡嫔博尔济吉特氏,见过皇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