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店小二是生怕放走一个顾客般,忙就用他那抑扬顿挫的别样声气,朝着店内扬声唱喝,“贵客盈门,有四位住店,速来两人,帮贵客抬箱笼嘞……”
声音一落,正在一边给大爷付车资的于苏,以及担忧自家箱笼的宋夏荷便看到,随着店小二的声音落下,店内立刻奔出了两个笑意吟吟,看着还有一身腱子肉的小二哥来,得了店小二的指点,赶紧就上车帮着搬抬行礼去了。
于苏瞧着,人家这客栈服务还挺热情走到的嘛。
感慨着,于苏乖乖的收回视线,站在宋兴林身边一道,朝着车夫老爷子道谢,双方一阵客套,寒暄告辞,于苏一直被宋兴林拉着不得空,小心护着转身往客栈里头去,身后紧随着他们下车的宋夏荷则是被王水生护着,人却不错眼的紧盯着自家箱笼看,边走边回头,挂心的不行,一行人就这么前后进了这厅堂敞亮的福顺来。
一进门,早就得了消息的客栈掌柜就迎了出来。
“呀呀,贵客盈门,贵客盈门,四位贵客是要住店是吗?”
宋兴林点头,“是的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那请问贵客要几间房间?”,中年掌柜的打量着他们四人。
宋兴林想了想,他只从大爷那听说他们价格公道,却并不知这客栈房间的具体价格,所以他便问,“不知贵店房间是怎么个价格?”
客人问的这个问题是他的老本行,掌柜的自然最是了解,随即掌柜便扶着胡须,笑吟吟不带停顿的复述道:“倒叫客官问着了,本店有上中下三种房间,等次不同,价格不同,上等间……”
掌柜的把价格这么一报,宋兴林探头跟王水生对视一眼,王水生估摸着自己带来的盘缠,本是想要个下等间的。
结果于苏却拉着宋夏荷的衣袖说什么,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她们姑嫂二人一间房住的才安心,宋兴林又觉得自己一个人睡的也没意思,单要一间还浪费银子,也是想补贴王师兄,所以也强势表示,自己要跟王水生继续一个屋子住,从而不动声色达到包揽房费的目的。
完全不知宋兴林内心小九九的王水生还能说什么呢,咬咬牙,要了个中等间,心说大不了到时候盘缠不够,自己就去热闹的街上支个摊子给人代写书信去。
宋兴林可不知师兄内里的打算,回头就对着笑吟吟看着他们,一直等着他们商议,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掌柜看去,抬手比了个二,“劳烦掌柜的,我们要两间中等间。”
掌柜的笑着点头,“好,两间中等间,既然客官是二人同住,在下给客官寻两间有两张榻的屋子,客官也能睡得下。”
果然不愧是大爷介绍的公道客栈,就只这掌柜的为人处事就极为妥帖。
宋兴林与王水生连忙拱手道谢,掌柜的却连连摆手道应该的,不过在要收银子的时候,掌柜的就又问了,“请问客官要住多久?”
这个可是关系到收的定金的问题,若是住的久,他们客栈为了以防客人逃单,收取的押金也是不相等的。
不知这内情的宋兴林,自然是一口回应他们早就商议好的结果,“劳烦掌柜的,我们暂时先定两日。”
心里才细细算着,这来赶考的书生若是说要住几月的话,自己定钱也不能收太多,至多按照一月的来,毕竟眼前的俩书生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而且他们开门是迎八方客,做生意和气生财,谁也不知头顶那片云彩会下雨,眼前哪一位会是人中龙凤,将来会不会出人头地,与人为善是做生意的根本准则。
心里盘算的好着呢,结果面前的书生郎却跟自己说,他们只住,住两日?
“两,两日?”,掌柜的一时间都有些傻眼,有些反应不过来,“二位难不成不是来赶考的?”
宋兴林与王水生听的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说,“我们是啊。”
掌柜的嘶了一声,抚摸着胡须的手一抖,不慎扯掉了自己的两根胡须子,看着眼前四人,掌柜的不解极了。
“既然二位秀才老爷是来赶考的,此时离着开考还有一月多的时间,而且考试有十日之久,考完了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回转的,起码也要等乡贡的结果出来吧?这么长的时间,客官竟只住两日吗?”
眼前大大小小的四孩子,怕不是第一次出门,天真懵懂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吧?
掌柜的不由为宋兴林他们焦心上了,忙忙为他们解说一番。
宋兴林好笑不已,不过心里却领了掌柜的好意,连忙朝着掌柜的拱手道:“多些掌柜的您的好意,小子感激不尽,只是掌柜的,我们并不打算常住客栈,而是想着先住两日,趁着这两日的功夫去寻个中人,而后在贡院附近的街巷里,找个清净的院子安心温书。”
“哦,原来是这样啊!”,掌柜的了然,不过……“客官啊,不要嫌在下多管闲事,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兴林拱拱手,“您说。”
掌柜道:“若是客官只要寻清净的小院的话,实不相瞒,在下这客栈后头,就有几间专门为尔等这般赴考书生专门留出来的院落,价格也比客官到外头去寻,稍稍贵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客官您得知道,若是您要去外头寻院子,一来先得寻中人介绍,咱们先不说这中人好不好,实诚不实诚的问题了,就是拿寻摸的院子好不好也是个问题。
还有光是这中人费用,还有立契所需的银钱等,就能抵得上本店小院贵出的那些银钱,客官有何必舍近求远?
再一个,客官啊,本店服务周到,夜里都有小二巡逻的,安全确信无虞,且后头的小院屋舍灶房俱都齐全,客官可自行开火,平日所需要是准备不足,也可招呼我家小二一声,不论是柴火还是米面粮油,我们都可以市价送到客官手里,便是平日里洗晒衣裳被褥啥的,本店也有专门的洗娘负责,这都是包含在房费中的,并不额外收钱,客官的女眷这般幼小,想必客官也不忍心她们操劳吧?
便是抛却前头这些个问题,还有最最要紧的一条。
此番前来金陵赴考的生员千千万,大家汇聚金陵,自然是各种交流不断,客官若是住在清净的小院,消息要是不灵通,这样的好事就错过了;而住在本店的话,消息保证灵通,各种交友,拉近关系,建立人脉,提升能力的文会、辩证、诗会等等也不会错过。
而且不瞒着客官,但凡客官能在这种场合冒头,不论是诗词、文章还是论证,一旦被众人推举的话,这些都是可以换得银钱的,若是客官最后还能高中,本店也是按照客官的名次给予各种优惠,到时候客官若是样样出彩,指不定这房费一分都无需再掏。
客官啊,住在本店实在好处多多,后头的小院眼下还空着四处,客官不若先去瞧瞧?”
听得掌柜的如此尽心解说,于苏他们四个其实也是动了心的,倒不是为了参加什么诗会辩证,也不是为了节约什么房费。
宋兴林看中的是,有人洗衣洗被,再不用辛苦自家堂客跟妹妹;
王水生看中的是,比找中人可靠,还省了时间,价格又差不多;
最后两人齐齐看中的是,掌柜口中的夜巡,安全无虞,住在这里,家中女眷在他们进入考场后,他们也无需日夜担忧挂牵她们的安全;
于是宋王二人齐齐点头,看看就看看。
一看之下,自然是舍不得再走了,干脆的交了定金,直接定下了四处小院中最是清净的一间。
此处小院有着三间正房,一间灶房,一间洗漱茅房,院子中央还有颗挂果的柿树,虽然只有一进,看着小巧,布置的倒是典雅,趣味盎然,那么价格自是比在岳州府贵的,不过在金陵城这样的大地方,这样的地界上,还有这样的配套服务,这个价格却也很是公道。
看来这福顺来的东家,还是很晓得投资交好读书人的。
为了心中妒恨,试图找机会泄愤的谭德,早在暗中盯梢,为了跟踪于苏一行伺机而动,这货还不惜丢下了先前给他掏腰包的冤大头。
一路暗中跟随,好在宋兴林他们乘坐的马车速度并不快,倒是让这阴沟里的老鼠紧赶慢赶的跟了上来。
背着书箱,提着他可怜巴巴的包袱,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谭德,窝在福顺来对面巷子的夹角,暗搓搓的观察着斜对面客栈门口的一举一动。
他等啊等啊,等的气息都喘匀了;等着日上中天,肚子咕噜噜的叫唤不停了;进了福顺来客栈的一行人却没有出来的意思,谭德心下了然,不禁暗暗冷笑,眼里闪动着寒光。
这一行人是确定在这福顺来落脚了是吧?那就好!
谭德眼中闪过一抹阴冷,随即假模假式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而后背起书箱,提着包袱,迈着四方步朝着福顺来走去。
自然的,身穿直缀的谭德,哪怕身上的衣服都磨的起了毛边,看着就穷酸的很,人家不管是店小二还是掌柜的,对他也如宋兴林他们一般热情招待,没有一丝看不起人的样子。
只不过这谭德嘛……
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抠门吝啬真小人的谭德,对于掌柜口中的上中下等间,他一个都住不起,那院子更是不用提,最后勉强能住得起的大通铺吧,谭德又嫌弃这是下等人住的,吵人杂乱扰的他不清净,根本没法看书,自然是不愿意住。
于是,谭德灰溜溜的出了福顺来,到了门口,还不由愤恨的跺脚,朝着人家的大门处狠狠吐了口唾沫,骂人家狗眼看人低,可是惹得人家热情的店小二发愣,直到目送谭德气急败坏的远去,人家店小二都搞不清楚,他们哪里狗眼看人低了?
而骂人的人……
一连在贡院附近的几条街逛啊,找啊,找了十几家的客栈,每一家都不是他能住得起的,大多还不如人家福顺来呢!态度对他是真鄙夷的店小二跟掌柜的,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谭德反而是怂了不敢多言,灰溜溜的又夹着尾巴离开了去。
最后了实在没办法了,眼看着天色不早,自己那是又累又饿,而他所寻到的地方,已经远离了贡院好几条街以外,隔着好远了。
谭德无法,只能暗骂晦气,不得已找了家门脸特别小,看着特别不大气的客栈,额,其实是大车店,谭德住了进去,心里不住安慰自己说,他就只住一晚上,明日他就去找个寺院庙宇落脚去,这才咬牙要了个下等的单间落脚。
骂骂咧咧肉痛的住了一晚上,果然,第二日,谭德就果断退房,接连去寻金陵城内外,那些可以让书生投宿,价格还低廉的寺院去了。
这一找,好嘛,直接就从城内找去了城外,谭德倒是嫌弃这里路远,小庙又破旧,每日吃的食物还差,根本不想住来着,可考虑到自己的荷包……
谭德咬牙,把恨跟账都记在了宋兴林的头上,这才勉强住下。
然,这样的勉强,谭德也没有隐忍多久。
随着南地各处生员陆续抵达金陵城,城中越发热闹起来,某人的心思也跟着浮动。
宋兴林跟王水生都不怎么在意,也不愿意多花心思的那些劳什子文会啊,辩证啊啥的,他们去的少,谭德却参加的格外频繁,这也导致,他几乎是日日都得从城郊往城内赶。
可怜他每日要等着城门开进城,又得赶着城门关之前出城,又囊中羞涩,还没钱坐车,可想而知,这位贪得无厌兄,腿都跑细了。
眼看到了七月中,谭德锤着自己的小细腿发了狠。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是人还没有进贡院就要挂了。
一时半刻的,宋兴林那厮那边搞不定,那自己先前在船上逮到的那个冤大头?
嗯,决定了,明日的文会,自己得先缓一缓,他还是得先四处打探寻找出那蠢货张书生才成,要不然,自己实在是顶不住了呀!
打定主意,谭德美美睡下,次日就将打算付诸行动。
也是这小人运气好,估算着张书生的家世行情,这货找了离着贡院最近的几条街,寻了几家客栈,就在热闹的秦淮河畔,一家靠近那风月场所的客栈,找到了正在参加文会的张书生。
看到侃侃而谈的张书生,谭德就跟见了肉包子的狗一样,狠狠的扑了过去。
“张兄,张兄,可叫愚弟找到你了啊!那日下船,张兄走的匆忙,叫愚弟遍寻不见,愚弟心里着急啊!生怕张兄有个意外,张兄你近来可好?”
张秀才对这个特别会说话的小弟还是欢喜的,自然是一场相见欢,一点也没看到身后自家俩小厮随从,看到了他们好不容易甩下的水蛭又这么的扒了上来,二人相视一眼,表情都不大好,看向自家被恭维的飘飘然的主子,二人脑壳都大。
他们对不起老爷夫人啊,对不起主子来时,老爷夫人对他们的叮嘱信任……
我艹!我们小区今天又被封了,才解封十天啊,又来,暴风哭泣中,我娃初三啊,马上毕业考啊,咋办咋办,太耽搁学习了,老公这个月基本等于没工资了,下月全家喝西北风,呜呜呜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