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叶熙阳便联系了一位他相熟已久的记者朋友,两个人很快约定见面。
雨澄和施春洋那时的事,虽然周娅楠有夸大造谣之嫌,但他不能硬生生地申诉,那样只会害这件事传播得更加广为人知。最明智的办法,应该是用好的名声,将过去的讹传压下。
可是当记者听完叶熙阳想要报道的事件,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件事过去太久了,已经失去了时效性。”
叶熙阳之前便考虑过这个问题,提议道:“这样你看行不,女孩不仅冒险翻阳台救下孤寡老人,还无偿细心照料了大半年。这样就可以把时间推迟到现在,不做成救人的即时报道,把这变成好人好事的专访,可以吗?”
“这样倒是不错。”记者朋友略一思忖,点了点头,“按照你的意见,不采访倒是没问题,内容可以由你提供,我来撰写。但是熙阳啊,照片你必须得给我。”
“我有她在病床边照顾老人的照片。”叶熙阳打开手机的相册,照片上,雨澄轻柔的发丝如瀑,静静垂在白色的床单上,她目光柔和,正握着齐***手说着暖心话,连日光都变得格外温润。
那是叶熙阳陪着雨澄一起照顾齐奶奶时悄悄拍下的,只因觉得那刹那天光格外炫目,才情不自禁想要留下一瞬,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能起这样重要的作用。
记者拿过叶熙阳的手机看了一眼:“照片不错,但最好能有她救人的照片,那样能更有说服力。”
“不用,就算能找到她救人的照片,我也不会让你用。”
记者大为困惑不解:“为什么?照片比文字力度强得多,更可以突出她舍己为人的精神。”
“就是不希望别人过于关注她的舍己为人,这点一笔带过就好。重要的是说明她的善心、孝心、对别人的体贴和关心。”叶熙阳害怕过度的舍我精神会让母亲以为雨澄是一个不珍惜生命的人,更何况他只是想趁机压下过去的不良议论,并不需要这样多的噱头。
叶熙阳默默推给记者一个红包,“兄弟啊,这事对我很重要,就全靠你了,请务必发表在头条。”
记者垫了垫红包的重量,笑吟吟地收下了:“放心,现在好人好事的版面都不错,你这也不是编造的事儿,没问题。”
闻言,叶熙阳稍稍放下心来。而此刻,王梓梦也来到叶熙阳的家,按叶母的要求汇报熙阳的近况。
“伯母,熙阳振作了许多。饭也吃了,觉也睡了,精神也好了。”王梓梦抿抿下唇,一副委屈的样子,“只是……”
叶母刚刚雀跃的心立马沉了下来,拾过王梓梦的手,紧张问道:“只是什么?”
王梓梦欲言又止,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半晌才答道:“只是他突然好转,是因为他下定决心重新追求左雨澄。之前我千般万般地劝,他根本就不听。只有我说起左雨澄时,他才振作起来。”换言之,对于叶熙阳来说,只有左雨澄才是积极的力量。
叶母皱着眉头摆摆手:“他俩都翻篇了。”她瞧着王梓梦一身素净大方的模样,越看越喜欢:“你也知道,我最钟意你了。你又刚好喜欢熙阳,要是……”叶母拖长了尾音,眼底带笑地看着王梓梦。
王梓梦转过身体,怄气一般地扭捏道:“可我现在不想喜欢他了。”
“怎么了?”叶母挽过王梓梦的胳膊,“你别介意那个左雨澄,现在你们都年轻,很快就会忘的。”
王梓梦嘟着嘴:“不是因为左雨澄,是因为叶熙阳。”她从包里翻出一叠相片,“你看看这些,就知道他以前多花心了。”
这些照片是叶熙阳给她的,在过去那些放浪形骸的日子里,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张张照片都是同美女的单独合影,虽然许多只是初次见面时随意拍的,可王梓梦把这一大把照片往叶母面前一摊:“这些,都是他的前女友!一张照片一个前任,还是我偷偷从他上锁的抽屉里翻出来的。”
见叶母一脸诧异地翻看一张张照片,王梓梦知道该进入正题了。她假装委屈:“施月月当时就跟我说他如何花心,让我根本喜欢不起来。后来见了他真人,却觉得他很专情很温柔,这才喜欢上他的。”王梓梦入戏十足,轻轻晃着叶母的手腕,“伯母,除了面对左雨澄,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就算有一天我和他在一起了,他天天出去鬼混,你让我怎么办?”听起来像是抱怨,可话里话外都意指是左雨澄让叶熙阳“改邪归正”,冲击力虽然尚且不足,但从叶母的表情来看,已是陷入了沉吟。
王梓梦趁热打铁道:“伯母,你跟我说实话,叶熙阳自己家好端端有个公司,当初为什么要去那么偏远的井队?”
叶母不假思索:“他说想要自己去野外锤炼锤炼,等成熟了再回来。”
“锤炼?”王梓梦负气地抿着唇,又拿过那一叠照片,胡乱地在沙发上散开,指着照片里笑得桀骜不驯的叶熙阳,反驳道:“才不是呢,你看他那时候花天酒地的样子,哪里是像是去锤炼的?分明就是想逃避公司事务,无处可躲才跑去了荒郊野外,免得你们给他找事做。”
叶母闻言,忙劝阻道:“梓梦,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他回来了以后,的确在逐步接手公司的事务,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王梓梦撇撇嘴:“叶熙阳这种花心的男人,只会在拥有心爱的女人时才会去奋斗事业。他不像叶伯伯天生就具有经营的素质,得有动力才会去奋斗。从前没有左雨澄时,他哪只手管过公司的事?”王梓梦沉下头,深深的一阵叹息,“月月当年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告诉我说他只顾着玩闹。我无意间看到这些照片以后,发现里面好几个女孩我还都认识,就装作无意问起了叶熙阳,她们都不相信叶熙阳能专心得起来。”王梓梦别过头,适时地强调重点,委屈道:“我没信心做第二个左雨澄,也没信心再继续喜欢他了。”
王梓梦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有些东西,站在叶母的立场上没法去调查真伪,唯能找叶熙阳对质,更何况她对王梓梦十分信任,又基于王梓梦和左雨澄的情敌关系,并不有疑。
叶母听王梓梦这般抱怨,很是心疼自己相中的这个儿媳妇,但同时也思索起左雨澄的事来。熙阳从前的花花性子,叶母虽然知道一些,但没想到严重到这种境地。当然,这严重是王梓梦故意夸大的,可过去的照片毕竟实打实摆在眼前,与现今一对比,已足够说明左雨澄对叶熙阳的改变。叶母从前觉得左雨澄是个祸水,不仅害得熙阳腿受伤,还让他和家里对抗,可如今看来,竟还有了几分可取之处,至少,终于让熙阳有了事业心。
想到这里,叶母连忙摆手挥去这个念头。毕竟成见先于好感存在心中,很难摆脱掉:“不一定是为了左雨澄,或许他只是到了这个年龄,真的想要为家里做点事了。”
王梓梦迅速结果话茬:“他在井队才半年不到,能成长什么呢?当初要不是左雨澄回来,他现在还赖在井队呢,更不谈接手公司的事务。我看啊,要不是左雨澄盯着,他就算回来,估计也是只顾着泡妞去了。”
叶母皱起眉头:“左雨澄对他,真的这么重要?”
不重要不行,因为没法给生活带来动力,强求的爱情不会幸福;太重要也不行,因为太容易迷失阵法,还会令他忽略父母。王梓梦自然深谙这个道理,幽幽叹道:“重要,但是,又好像不太重要。”
“这话怎么说?”
“她的确给叶熙阳带来了很多改变,但是也不及您和叶伯伯重要,否则,叶熙阳怎么会自己造谣说出左雨澄和施春洋的事呢?”
叶母睁大眼睛:“什么?是他自己传出来的?”叶母自然知道左雨澄和施春洋的事有以讹传讹的成分,但因为丑名已然在外,依然很讨厌左雨澄。只是,叶熙阳怎么会主动去传播呢?她理了理思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甚明朗,问王梓梦道,“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还不是他前几天喝得烂醉,迷迷糊糊之间说的。”王梓梦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他那时支支吾吾的,我也只听了个大概的意思。好像是有人怀疑叶家在帮施春洋摆脱罪名,有意借此坑叶家一笔,叶熙阳和左雨澄商量以后,决定牺牲左雨澄的名声,以此来洗刷别人的怀疑。”
叶母已是震惊得合不拢嘴。的确,当初他们家帮施春洋洗脱两次罪名,不可能毫无痕迹,有心人必定会有所怀疑,借此大做文章也是有可能的。
王梓梦忙做出忐忑不安的模样:“可别说是我告诉您的啊,叶熙阳怕您因为这件事内疚呢。”沉默了一小会儿,王梓梦轻叹一声,适时又添上一句评价:“想想也是,看看叶熙阳护着左雨澄那样子,侵犯的事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不会怀疑他能帮着施春洋了。伯母,要说他喜欢左雨澄,那的确是喜欢;可他宁愿牺牲左雨澄的名声也要为叶家着想,可见也是有理智的。”
叶母仍觉不可思议,嚅嗫着:“这事的决定,是他和左雨澄一块商量得出的?”
“从他喝醉之后说的话来看,左雨澄是同意这样做的。叶熙阳还说他很后悔,左雨澄当初牺牲自己来保护叶家,却刚好因此被排斥在外。现在想想,左雨澄也的确蛮可怜的。”
这些话,是王梓梦早就和叶熙阳商量好的,虽然硬生生地扭曲了事实,但好歹有一大半都是真实的,顺着思路追查下来也能自圆其说。她偷偷瞟了瞟叶母略带惭愧的神色,及时止住了话头。再说下去,偏袒的意思就太过明显了。最好的便是现在这样,半怨半赞,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