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摆渡人，只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
结果令我很失望，我看不到摆渡人的表情变化，他又非常镇定，身体一动不动，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面对这样一个人，无论我想着什么，无论我想用什么手段，都似乎是徒然无力的，就像一拳打在空气中，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倒是小影听了我的话以后，着急的拉了拉我：“唐尧，你不能！”
我回头朝小影使了个不要着急的眼色，也不管小影能不能懂我的意思，我又看向摆渡人。
而这时候，摆渡人却开口了：“不行。”
仅仅两个字，却包含了毋容置疑，令我异常无奈，也根本就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他。
最终我只能问出一个“为什么”来，而且我估计他基本也不会回答我。
不过这次却是我想错了，没想到摆渡人在想了一会儿后就说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眉头一皱，没想到他竟然会跟我说他的故事。
对于这事，我当然是乐意的，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不知道在你们嘴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自己却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于你们所说的承诺，我脑海里面只有零散的碎片。”
摆渡人把竹竿放在船边，然后缓缓坐下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坐下来，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声音当中的情绪波动。
而且从他的经历上来看，我们所听过的传说，唐无零说出来的传说，似乎并不是完全对的，但也不是绝对错的。
至少摆渡人自己零散的记忆告诉他，他确实是因为一个承诺而待在这里。
只是到底是什么承诺，他自己也不明白。
摆渡人的经历，和黑云的经历出奇相似。
黑云曾经也跟我说过，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古战场的，只知道他自己醒过来以后，就已经是古战场的一员，而且已经身中异毒。
对于他在进入到古战场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一概不知。
难道，摆渡人和黑云是一类人？
摆渡人继续说：“在我印象里，我在苦海之中游荡了几千年的时间，很长很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这苦海并没有令我厌恶，似乎……我只是刚刚来到苦海而已，对苦海还保持着应有的新鲜。”
对苦海保持应有的新鲜？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摆渡人只是近期才进入到苦海的？
可是那也不对。
摆渡人轻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苦海并不真实，而我自身也不真实，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我说不清楚，搞不明白。”
“但可以知道的是，我不会离开苦海的，你之前说的都很对，摆渡人，若想要渡人，必须先渡己。”
“我想我待在这苦海之中，便有大半原因是想要渡己吧。”
听了摆渡人的这些话，我也只能点头：“既然你有自己的执着，那在下尊重你的决定。”
说完以后，我遗憾的摇头，转身准备走到船中间去打坐的，结果刚走了没两步，摆渡人就“喂”了一声。
我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摆渡人。
摆渡人站起来以后，对我说道：“那老和尚与我同行数千年，我知他所说皆是警示名言，你可记在心里，将来某些时候或许会有用。”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老僧已经被困在这木船上数千年的时间了。
我点点头。
摆渡人又说：“最后之时，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惊讶的看着摆渡人：“当真？”
摆渡人说：“我既为摆渡人，自然是要帮助船上的人顺利到达彼岸。”
说完以后，他不再看我，也不再多说，就继续拿着竹竿划着木船。
我得到这个结果，心里也非常满意。
其实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让摆渡人最后帮助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摆渡人是不可能离开苦海的，他也不会离开苦海，哪怕他的记忆是破碎的，但那个承诺依然对他非常重要，影响着他的思维，哪怕他记不住是什么承诺，也依然会选择留在这里。
这种直觉非常玄乎。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搏一搏。
这一搏就取得了摆渡人的好感，最后摆渡人主动提出帮我离开。
我看了小影一眼，小影微微皱着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我身边盘膝坐下。
我闭上眼睛，却想着小影的事情。
小影为何到现在还要跟着我？
难道真的是担心我的安危？
或许有可能，她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她着急的表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可是没有唐无零的命令，小影也是不可能离开唐无零的身边才是啊。
小影对唐无零言听计从。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唐无零看似相信了我，相信我会用之前的办法来帮他们离开苦海，可是心底还是留了个心眼，那就是叫小影跟着我，看看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瞒着他们，最多也只是关于摆渡人的事情而已。
只是摆渡人刚才把他的事情也已经说出来，如果唐无零等人有心的话，肯定是听到了的。
我不再多想那些。
半个多小时以后，唐无零和楚笑笑以及王叶都跳进了苦海之中，被黑色海水所淹没，当然，这其中自然需要我来帮忙的。
最后只剩下了我和小影。
我对小影说：“小影，你先静心吧，尽量不要去想离开的事情。”
结果小影却淡淡的丢出一个“不用”，然后又对我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小心。”
说完以后，她也不等我回答，就直接纵身跳进了苦海之中，我冲到船边，眼睁睁看着黑色的海水把小影给吞噬。
我有些懊恼，小影怎么这么冲动？
摆渡人淡淡道：“不用再看了，她是三无之人，这苦海根本就困不住她，兴许她早就看出了苦海的端倪，只是不善言辞，便没有说出来。”
好吧，小影确实是这种人。
摆渡人把竹竿放下，接着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截黑色的枯枝来。
“你把这东西收下。”
他把枯枝递给我，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
我下意识的接过那枯枝。
枯枝虽然又黑又皱，没有半点生机的样子，可我却感觉这东西非比寻常，里面似乎蕴藏着莫大的能量。
摆渡人说道：“这枯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根据脑海里面不多的记忆，这东西似乎是生长在阴间的东西，你离开此地以后，去京城和云南各自寻找一人，凭借这一根树枝，他们会帮助你的。”
我心里一动，摆渡人一会儿说不知道做什么用，一会儿又很肯定的说树枝能帮到我，并且在京城和云南都有人能帮我。
可是到底帮我什么？
我总觉得这摆渡人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我问道：“为什么要帮我？还有，他们帮我什么？”
摆渡人摇头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事和我的承诺有关，而且他们应该能在千古奇墓里面帮助到你，那座墓……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关系到曾经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也是你的职责，因为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守山人的气息，你应该就是守山人吧。”
我浑身一震，惊讶并且恐惧的看着摆渡人。
摆渡人又说：“你不用害怕，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守山人或许在世人眼里是无敌的，是最强大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守护不周山，不周山又有什么？”
我犹豫一下：“据说不周山上有仙人。”
摆渡人点点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守山人或许够强大，但在某些地方，并非有用，你身上的尸瑛，在这神冢之中，未必能帮助到你。”
没想到摆渡人连我身上有尸瑛都知道！
这次我倒没有再害怕，因为他连我是守山人都知道，知道我有尸瑛反而显得很正常。
不过我却觉得摆渡人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他话中有话。
尸瑛最重要的作用是什么？
不是驱邪，也不是给我带来好运什么的，而是驱散幻境，帮我不至于陷入幻象当中，可以让我一直保持着清醒。
摆渡人刻意提醒了我。
我目光炯炯的看着摆渡人：“你是说，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幻境不成？这苦海，并非真实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唐无零的疑惑，为什么苦海明明是在西部昆仑山之中，为什么苦海明明在鬼墓之中，然而现在却出现在神冢里面。
而又为什么，摆渡人说他感觉苦海不真实，为什么感觉他自己都不真实！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
我们所经历的苦海，只不过是幻境？
摆渡人在听了我的话以后，并没有表态，而是说道：“好了，你该离开这里了，在离开之前，如果你需要去京城和云南寻找那两个人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名字。”
“京城那位在一个医院里面，名为白璃，你若去找她，拿着树枝便可。”
“云南那位，于老窝山道观之中修炼，名为段云，若去找他，同样拿着树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