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离歌见到了朱心。
毫无意外,他永远保持着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比起以前,还多了一副镜片圆形的金丝边平光眼镜。
看起来…更加斯文败类了。
他见到她第一句,“阿诚正在用药,不能开车。所以香车美女,只能我一个人欣赏了。”
离歌尴尬笑了笑,她按照系统君的提示,坐在了朱心身后的座椅上。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离歌按着系统君给出的提词板,开始和朱心闲聊。
朱心熟练地绕开晚间拥堵路段,驶上一条小路的时候,离歌适时地提出了问题。
“朱医生对a市的道路这么熟悉,是本土a市人吗?”
朱心缓声回答,“是,不过,我对a市的熟悉也只是这几年的事情。”
系统君马上给出新的问题:“朱医生是海归党?”
朱心回答得坦荡,“我在e国攻读了犯罪心理学硕士,博士,则是在a国读的。”
离歌按着系统君的提示继续说,“朱医生对犯罪心理学有什么独特的情结吗?”
绕开大道,将车拐上小路躲过了堵车路段后,朱心又将车开上了通畅的大道。
他没有直接回答离歌的问题,“离小姐怎么今天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离歌笑,“听闻朱医生在犯罪心理学上颇有建树,作为刑侦学警,我只是想利用课余时间,多向朱医生学习一些关于罪犯心理的知识。”
朱心笑着将方向盘打至左侧,“上一次见面,离小姐对我还多有防范,突然这样恭维我,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离歌拢自己耳边的短发,“哪里会有什么秘密…是朱医生想多了。”
“我没多想。”朱心说,“我会这样说,是因为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早已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看…看见?
还看得清清楚楚?
离歌觉得自己身上一凉,正闪烁着准备为她提供下一个问题的系统君,也默默消失在空气中。
“我的名字是朱心,但我不喜欢猜心,喜欢读心。”朱心说,“离小姐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其实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张不会说谎的白纸。”
他补充,“离小姐之所以会认为自己拥有能够与我抗衡的能力,是因为我想你这样认为。”
这下子,离歌不仅是身上发凉了,即使使劲控制着,她的手,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朱心说了那句话后不再说话,只留给离歌一片空白的沉默。
几分钟后,他将车停在路边,离歌手扶着车门,正想赶紧下车,却发现,车门已经被反锁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朱心慢慢回过身来,乌黑的眼珠子,含笑看着她。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往。”
离歌强撑着,“你什么意思?”
“这样说吧。”朱心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离小姐超乎常人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但我可以慷慨地把我的告诉你。”
“是…是什么?”
“毫不自夸地说,在心理学方面,我是国际上排得到前三的心理学家。你知道我靠的是什么吗?”朱心纤瘦,筋骨突出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陶醉于自己心跳似的,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几秒后,他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盯着离歌,“我能看见任何人的心理活动,每时每刻,不分场合。每一句话,每一个小想法,只要它产生,就能被我捕捉到。”
他抿嘴,扶着金丝边眼镜微笑。
“你看那边那个女人。”他忽然大幅度转身,手指着蹲在路边的一个瘦弱女人。
离歌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到瘦弱女人头顶的黑字是【zhan街女】。
朱心快速动着嘴唇,告诉离歌,“这个女人一秒前的想法是,‘不管了,再丑的男人也没关系,没钱吃饭了,今天必须做一单’。”
他说完这女人的想法后,那女人果然如同下了大决心,脸一横,站起来,拉住了街边一个肥胖丑陋男人的胳膊。
她穿着黑□□状丝袜的腿,蹭上了胖男人的大粗腿......
“怎么样?”朱心远离了车窗,回到之前的坐姿状态,“我的能力,大概就是这样子,你了解了吗?”
离歌双手用力握拳。
朱心说,“你现在想打我?”
离歌:…正是。
他摊手笑,“在现实世界,我可从来没有冒犯过你,也没有伤害过你,咱们之间,可以算是无怨无仇。就算是在我们曾经产生过过节的小说世界,也反而是离小姐你,两次砸了我的诊所。”
离歌:…好像有点道理。
“我说的没错吧?”朱心笑,他的身子向方向盘倾斜过去。
离歌听到“咔哒”一声,她身侧的车门开了。
朱心背对着她,“去吧,阿诚在等你。”
离歌推开了车门,朱心又笑着打开自己身侧的车门,对她说,“对了,离小姐!你随身的电子设备看起来不错,我很羡慕,能否提供一个购买地址?我也想购入一个这样的电子设备。”
离歌:……
现在知道他能知道自己所思所想了,离歌索性直接回他:“这么好的电子设备,你这种人是买不到的。”
朱心笑而不语。
离歌用力碰上了车门。
系统君说:【他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我们对他的底细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虽然是他主动炫耀给我们示威的。有一件事,本系统现在非常确定:朱心打心底里瞧不起我们,所以他应该不会主动攻击。不过,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
***
贺厉诚订好吃晚饭的地方,是一个高级西餐厅。
离歌在打着黑色领结的服务员指引下,走到了贺厉诚所在的餐桌边。
贺厉诚站起来,为她拉开座椅,她坐下,贺厉诚递上菜单,笑着和她说:“生日快乐。”
离歌淡淡的,“我的生日好几天前就已经过去了。”
“抱歉。”贺厉诚说,“上周六,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一直记着你的生日,只是没时间帮你庆祝。”
离歌皱眉,“老前辈他……”
贺厉诚语气冷静,“昨天凌晨,父亲去世了。”
贺秉老前辈就这样…过世了?
惊讶之余,在小说中见多了生死离别的离歌,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贺厉诚。
但贺厉诚自己说:“父亲已经是癌症晚期,多活一日,就多痛苦一日。他走时很安详,你不用挂念。至于拳击赛,也不用过度操心了,父亲的遗愿,我会帮他完成。”
“不行!”离歌摇头,“我当初答应了老前辈要拿业余冠军,不能出尔反尔。”
贺厉诚淡淡微笑,“你有这份心,父亲一定很欣慰。”
有服务员递上贺厉诚之前点的前菜,贺厉诚递过来一封信封,“迟到的生日礼物。”
离歌伸手接过。
这信封摸着薄薄的,里面好似什么都没有。
轻手撕开了信封,打开,离歌见里头是一张薄纸,似乎还盖了一个大红章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疑惑着将薄纸从信封中倒出来,打开,见上头三个大字:介绍信。
皱眉仔细看了介绍信上的内容,离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因为在朱心那受了挫的失败感,和听闻贺秉去世的伤感,这时候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你要把我介绍到cbi?!”她握着信封的手出了少许手汗,“这样真的可以吗?我现在,只是个大一学警而已……”
前段时间与黄杉和cbi其他探员接触,他们办案时雷厉风行的风范,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确实动过,如果毕业以后能加入cbi就好了的念头。
但从学姐那里知道,警校的学生毕业考核合格后,出路大多是被分配到原籍警署,从最基层的刑警做起,就灭了这个想法。
更何况,cbi对探员的要求,是出了名的苛刻。
如今,贺厉诚居然要将她介绍到cbi做学警?
离歌有些激动。
贺厉诚则淡定从容,“其实cbi一直有招收年轻学警的传统,消失已久的师徒制,一直被cbi秉承着。向最高警署主动卸职,我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这封介绍信。你很优秀,应该往更高的地方去。拿着这封介绍信去找黄杉,她会告诉你之后的事情。”
离歌感激点头,顺便问,“李警官说最高警署一直希望你回到原岗位,你为什么不回去?”
“不回去,是因为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贺厉诚回答。
服务员递上了牛排,贺厉诚说,“知道你爱吃肉,所以点的都是荤菜。”
“还有甜品。”
离歌:万分感谢!
***
贺秉老前辈的葬礼,离歌没有参加。
因为担心江湖上那些曾和贺秉老前辈有过过节的人会来葬礼上捣乱,贺厉诚秘密处理了葬礼,连离歌都不知道,葬礼是什么时候举行的。
周末,离歌因为离迎的案子赶回s市,她才下火车,便被黄杉揽住肩膀。
在车上,黄杉扔给她离迎的案件档案。
离歌翻开看,见档案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案件的具体情况。
将近半年前的一个夜晚,身为初中语文老师的离迎,在学校加完班后回到住处,意外发现未婚妻芒子,被人害死在他们的爱巢中。
当然,这只是离迎的一面之词。
警方接到离迎的报案后,到达案发现场,发现案发现场,已经被人为破坏了。
受害人芒子的尸体,被人从头到脚清洗干净;受害人死亡时躺的被单,受害人和离迎居住的房间地面,也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而清洗这些的这个人,就是离迎。
更奇怪的是,除了脖子上的掐痕,芒子身上再没有别的伤口;案发地的房间,窗户和大门,都没有被外人侵入的痕迹。
芒子的死亡时间是当天晚上九点左右,离迎宣称自己是十点左右才回家的,但学校的保安说,他亲眼看见,离迎在晚上八点不到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学校。
更有正巧住在离迎家楼上的初中生证实,当天晚上,他听到了楼下争吵的声音。
他听到声音后,大着胆子从楼上跑至楼下,还透过半掩的大门,看到离迎正掐着芒子的脖子怒号。
警方调查芒子的朋友圈后发现,芒子虽然快和离迎结婚了,但她经常背着离迎和别的男生亲密来往——俗称约pao。
离迎和芒子共同朋友圈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他们确认,离迎早就知晓芒子的约pao的事实,只是一直在忍耐。
离迎在接受警方调查时,却一再声明,他完全不知道芒子背叛他的事情……
这案子……
离歌哭笑不得。
从档案上来看,确实,所有证据都指向离迎。
惯常的推理是,离迎知道未婚妻背叛自己后,一气之下掐死了她。
不然,他为何发现未婚妻死亡后,第一时间不是报警,而是清扫现场?
要不是离迎头顶没有【罪犯】二字,看到这个档案,离歌也要犹豫几分。
黄杉说:“你知道我是怎样确定你堂哥无罪的吗?”
离歌放下档案,“黄姐你是怎样确定的?”
“你堂哥不举。”
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