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胖女人在自杀案件上说了很多假话，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杨大胆认真地看着黄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报告有什么问题，“而且，朱医生昨天晚上离开之前，不也说了吗？是他将打火机借给那位女士点烟花，她才会不小心将自己点燃的。”
“所以呢？”黄杉举起杨大胆提交的报告，“这就是你只在报告上写四个字的原因吗？”
杨大胆神情认真，“是啊，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到只写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作为报告的。毕竟我考虑到，黄姐你很忙，可能没时间看我的报告。‘我不知道’，也确实是那位女士说的话里面的，唯一一句真话。”
黄杉空着的手扶上了自己的额头，“所以你认为，所谓的自杀案件，都只是一场意外吗？”
杨大胆点头，“确实是。我去看过尸体了，死者当时穿了很多衣服，都是易燃物，一点就着。”
黄杉将报告扔到了杨大胆怀里，“谢谢你的报告杨先生，但请你将这份报告拿回去，再交一份稍微正式一点的给我。我虽然忙，但看报告的时间还是有的。”
杨大胆高声喊了一声“是的长官！”，跑了出去。
黄杉仰起头，看向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的宣绿林：“绿林，那位自杀者的尸检报告，你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宣绿林摇头，“黄姐，很抱歉，自杀者的尸检报告，可能还再需要一些时间。这两天案件接踵而至，大家都有点忙不过来。”
黄杉背靠着办公桌，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确实，重大案件一件连着一件，两个案子中间，连一点让人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连我，也有些手忙脚乱了。”
呼出一口气，黄杉拍了拍手，对办公室内的全体探员说：“除了法医部门，其他人都去自己办公室好好休息一下。等阿诚他们确认了罪犯所乘偷渡船的具体位置，我们将免不了与罪犯一场恶战。在此之前，大家必须保存体力。”
“是，黄姐！”
探员们齐刷刷地回应后，都站起身来，快步往办公室外走去。
离歌拽住了正往外走的宣绿林，“宣法医，你能带我去法医尸检室看看今天两起案件的受害人头颅吗？”
“可以，你跟着我走。”宣绿林点了头，离歌忙将手放开。
走在干净的走廊上，离歌问宣绿林，“宣法医，你们已经确认今天两个受害人的死亡时间了吗？”
宣绿林摇头，“暂时还有些困难，我们平时，一般都是通过受害人胃内食物的消化情况，判断受害人死亡时间的。这一回案件，却只有头颅，没有身体。更何况，头颅还被煮得面部全非，许多证据都消失在了滚烫的热水中。”
离歌点了点头，她也只能靠猜的，知道箫涓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天晚上九点以后到今天早上八点以前这段时间内。
至于第一个受害人俞玉的死亡时间......
和他的头颅一起放在纸箱内，记录着他死亡全程的dv摄像机，却被罪犯，故意将时间，调到了2004年。
罪犯不担心自己的脸被警察看到，暴露身份；却忌讳着，警察知道受害人真正死亡的时间。
这里头一定有着猫腻。
想着那一段录像，和宣绿林一起进了医检室后，离歌见到了俞玉那颗，面部肌肉被滚烫的水，煮得支离破碎的头颅。
由于宣绿林他们对头颅进行了全方面的尸检，以至于现在，离歌看着这颗头颅，只觉得它像一个可怕的大肉瘤。
宣绿林穿上了衣服开始工作，离歌问他：“宣法医，我有一个问题；这被煮熟的肌肉，还能提取到dna吗？我的意思是，这个头颅，有没有可能不是受害人的？”
这个头颅的面目全非程度，让离歌不得不怀疑这两种可能性的存在——杀人视频被罪犯做了手脚，俞玉没死，头颅是另一个人的；或者，杀人视频是真实的，但这个面目全非的头颅，却不是俞玉的。
这两种可能性的任何一种存在，都会扩大这起案件的影响，使得她的破案思路，往另一个方向去。
宣绿林当然没察觉到离歌的心理变化，他戴着口罩，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她的问题，在挑战他的法医身份，他回答她的问题时，语速都比平时说话了慢了一些。
“高温烹煮，只会破坏dna的二级结构，不会破坏其携带的遗传信息。五年前，cbi曾经破获过一起杀人烹尸案，凶手以为尸体被煮熟后，会阻止法医检验dna，将受害人分尸煮熟后沉入了池塘，但这丝毫不影响cbi在四十二小时内将其抓捕归案。”
离歌点了点头，她盯着那两个头颅，希望他们能对她说点什么，可惜的是，他们都无话可说。
离歌只看到两个显著的【自愿被吃的尸体】标签。
虽说系统君的【打标签】技能从来没有失效过，但她总是不能相信，这两个受害人，真是自愿被罪犯杀害并当做食材烹饪的。
走到被放置在证物袋内的，一件从沙滩自杀者身上剥离下来的衣服旁边时，离歌倒听到这件衣服说：【我主人是个傻x，现在她死了我倒感觉一身轻松，就是这袋子有点闷，让我有点喘不过气。】
离歌问它：【你主人真的是意外死亡的？】
【昂，当然啊，不然你以为呢？当然，不过如果没有那个人提供的打火机，这个傻x也不会意外点着自己的衣服了被吓死了。】
【被吓死？】离歌皱眉，【她有心脏病？】
【昂。】衣服回答了这一句之后，再也不说话了。
离歌问宣绿林，“这证物袋我能打开看看吗？”
宣绿林忙着工作没看离歌，“你自己看吧。”
离歌戴着手套，小心将证物袋打开了，手指摸索到衣服的上衣口袋处，果真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
这瓶子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离歌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看到这上面遗留下来的字，还真是：求心两个字。
这瓶子自己也说：【我是傻x主人来不及吃就会死掉的速效救心丸，我平时总是嫌弃她傻不拉几，现在她真的死了，我居然好伤心啊。】
沉默着的衣服说了一句：【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
离歌：【......希望你们早日走出阴影，cbi的证物室内，一定有很多有经验的证物，会教你们重新开始生活的好方法。】
她另外发现了一件重要事情——从前就被系统君打下粗心标签的宣绿林，这回真又粗心了。
他大概都没翻看这件衣服的口袋，就将其放置入证物袋了吧。
另拿了一个证物袋，将速效救心丸放置其中，离歌想和宣绿林说一声这里的情况，但看他工作得异常认真，她只好将速效救心丸交给了他的助理，一个头发短短的矮个子女孩。
走出法医工作区域，离歌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告诉黄杉，她已经发现了能够确认沙滩“自杀”女孩确实是意外事件的重要证物，可才解开屏锁，她就发现，有人在十几分钟前，对她发起了几次视频通话。
是朱心。
还是用的微信。
离歌皱着眉头，犹豫着，还是决定先问问朱心那边是怎么一回事。
她移动手指，拨通了他的电话，那头却是无边无际的电话铃声，最后又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
朱心没接她的电话。
又要玩什么把戏吗？
今天他没出现掺和这个案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在打属于自己的算盘了。
紧紧握着手机，离歌点开了微信，见十几分钟前，朱心想和她视频却失败后，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很清晰，背景是一片暖光的咖啡厅。
看光线，拍照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咖啡厅里已经没有多少顾客了，每一个顾客，单从衣着打扮上来看，都是非常普通的人。
只有坐在咖啡厅右上角的一个女人，吸引了离歌的注意。
倒不是因为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她上身还只穿了单薄的衬衫，而是......
她头顶的黑字，是【恐怖小说作者】......
朱心在这张照片下，还发了一行字：离小姐，我很想邀请你大快朵颐。
离歌觉得，她现在才是那个需要速效救心丸的人！
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紧紧握拳，走到了墙边，离歌闭上眼睛深呼吸，睁开眼睛后，她再一次拨打了朱心的电话。
这一回，朱心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慵懒：“离小姐,你终于看到我的信息了。”
离歌冷静自己，“照片，微信上的照片，是你拍的吗？”
“很遗憾，我也很希望，拍下那张照片的人是我。但事实是，不是我拍的。”朱心轻声笑着，“怎么样？这张照片，你看了觉得惊喜吗？”
离歌还没回答，他接着缓声说道：“离小姐不要先急着开心，更开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哦。”
“你现在在cbi总部吧？我看到视频了，你们一定忙得焦头烂额，不过我已经不打算搅这趟浑水了。”
离歌在电话里，明显感觉到朱心在一个空旷的房子内四处走动，“我想见离小姐一面，就现在。我想请离小姐参加一个盛宴，不知道离小姐意下如何？”
离歌问：“什么盛宴？”
朱心笑：“离小姐来了，不就知道了？我的人已经在来接离小姐的路上了，离小姐如果对恐怖小说作者的生死毫不关心的话，大可以不来参加盛宴。”
他挂了电话。
离歌握着手机，再打过去，听到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她气恼地放下手机，看到一个穿米色风衣，一头黑色波浪长发的妖艳女人，从走廊尽头，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了。
她脸上妆容很重，眉毛又长又黑，配上大红色的唇，简直是007系列电影里的花瓶女郎们翻版。
离歌站在原地，全身戒备地看着她，她快步向她走近了，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就是离歌吧？”
离歌盯着她，看到她的标签是：【叛变的cbi探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