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说的,我们也是为他着想嘛,毕竟战场风险大,多一份本事相当于多一条命。”
“对对对,二愣,你跟着大壮好好干,我们等着你当大将军……”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
明明是一群青年人,聚在一起却比村口的大娘们都聒噪。
隔壁桌子能清楚的听见他们的声音。
沈念抠抠耳朵,啧了一声,“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嗓门儿就是大。”
“很有活力。”沈美莹说道。
这样热闹充满蓬勃气息的村子,她好喜欢。
“倒也是。”沈念笑着点头。
一场流水席,无形中加深了村里人之间的感情。
肉眼可见的,村中人情味又浓了几分。
-
酉时。
怪医见到了沈晏深。
彼时他刚吃饱喝足,一手覆在身后,一手揉着肚子,相当惬意。
“沈先生?”他打量着沈晏深,说道。
沈晏深神态落拓地拱手,“正是在下,劳烦了。”
“谈不上麻烦,毕竟小丫头已经付出代价了。”怪医随口说道。
代价?
青锋心里一紧,猛地看向沈念。
他眼里闪过凛冽的暗光,目光锁着怪医,质问的语气,“什么代价?”
毫不将他带着压迫的目光放在眼里,怪医神色波澜不惊,“你做不到的代价。”
青锋不知想到什么,拳头蓦地握紧,冲动道:“你有什么要求朝我使!别为难小姑娘!”
他是最看重先生,可要是为了先生的腿而失了本心,他不愿意。
“我的要求你可办不到,提了也是白提。”怪医面上流露出不耐烦,心里还算满意。
他用代价这么夸张的词,只要想试探这俩人配不配得上小丫头的真心。
现在看来,尚可。
沈晏深是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一个照面就知道怪医在试探。
他笑了笑,缓声道:“青锋,你先退下!老先生在说笑而已,不必当真。”
青锋怔了怔,应声退下。
怪医:“世说沈先生惯会算人心,初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他老人家也是年少成名,老了也很傲,一旦端起来跟人说话,那股盛气凌人的傲慢便流溢出来。
很容易让人感觉他是个很不好相处的怪老头。
青锋是个护主的,难免感觉有些气闷。
只主子没说话,他不会多言。
沈晏深脸上的笑意未减,似乎唇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您赞誉了。”
怪医动了动嘴,还没说话…
沈念拎着他的医药箱出来。
“怪老头,医药箱拿来了。”
怪医伸手接过,随后朝她摆手,“行了你走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沈念无语,“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怪医打开药箱,闻言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家沈先生伤的是腿,你一个小姑娘,你觉得方便吗?”
沈念一噎,“那你好好说嘛,说什么用不着的话,就跟用了人就扔一样。”
“你是一点亏也不吃。”怪医佯怒,“赶紧走!别打扰我看诊!”
“走就走,我去后院看草药。”
走到月亮门的门口,怪医的声音传到沈念耳朵。
“……最少过一刻钟再来。”
沈家后来又扩建了一次。
怪医和沈乾住一个院子,里面有四间屋子,师徒俩各住一间屋,一个处理草药的屋子,再一个杂物间。
院子不算小,种着不那么挑环境的药材,散发出一股草药香。
沈念走后,怪医吩咐青锋,“你去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院子。”
青锋下意识看向先生。
沈晏深朝他点点头。
“是。”
说罢,守在门口。
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睛却时不时瞥着自家先生。
怪医打开药箱,看着沈晏深,说道:“把裤腿挽起来。”
沈晏深腿伤了一年多,虽然找无数大夫竭力救治,但双腿的情况仍旧不断恶化,如今已经到了堪称可怖的地步。
“有些吓人,希望不会失礼。”沈晏深儒雅又随和地说,手却搭在膝上迟迟没动手。
任谁要把自己狰狞的伤疤露出来都会迟疑。
“老头子什么没见过,你只管露出来。”怪医一脸你少见多怪的样子。
他都这么说了,沈晏深还能如何。
手指微微用力,裤腿拉上,两条扭曲的、瘦弱到似乎只剩下一层皮的腿露了出来。
一眼看去,怪医目光顿住。
他霍的蹲下身,仔细检查。
敲了下膝盖,“有感觉吗?”
“没有。”
之后又在别的地方敲了好几下,答案都是没有。
“我用银针试试,有反应你就吱声。”怪医谨慎地说。
“好。”沈晏深温声道。
怪医用祖传银针刺向他腿上的几个穴位,边扎针边看他的反应。
沈晏深全程神色淡淡。
全部没感觉。
便是连怪医,也没办法吗?
没报多大希望是真的,心底蔓延开无法抑制的、汹涌的失落也是真的。
“伤的太久了……”沈晏深想开口说治不好就算了,反正他也习惯了。
怪医脑子飞速转动,想着救治的法子。
听见他的声音,斥道:“闭嘴!”
沈晏深好脾气地笑了笑,保持沉默。
又检查了几遍,怪医隐约定下了医治对策,只是表情并不怎么好。
“你这伤确实太久了,伤你的人奔着要你的命,腿骨碎裂,肌肉退化厉害,想重新站起来,可能微乎其微。”
沈晏深眼底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暗色,笑着说:“果然如此,麻烦了……”
话还没说完,却听怪医继续道:“不过可以一试。走是别想了,有最多两成的机会,让你能勉强能动动下半身,你可要试一试?”
闻言,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木头,沈晏深眸光一凝,“要。”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波澜。
朝怪医拱手,“劳烦了。”
能动一动,对眼下的他来说已是上苍恩赐。
怪医收拾着医药箱,随口说道:“要谢就谢小丫头,她可是答应了给我做一辈子药农的。”
这话沈晏深只是听听,并不信。
依他所看见的,这位高人比谁都护着念姐儿,哪会让小姑娘当一辈子药农。
青锋三两步走过来,替先生整理腿上的薄毯。
然后看向怪医。
“照您刚才说的,我家先生晚上就不会夜夜疼醒了?”
先生是他见过最能容忍的人,可自从腿受了伤,他夜里常能听到先生嘴里溢出的、吃疼的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