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以沉默应对,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当然知道柳花有些无辜,所以才每每想到以前,心都火烧一样的难受……
毕竟是打小娇宠的闺女,她如何能说不管就不管?
只是,柳花是不易,可她的亲女儿更苦啊!
美莹明明和柳花一样大,却受了太多的苦,偏她连叫屈都不会,事事不让人操心,乖巧的很。
孟氏看到了美莹的乖,也看到了她乖巧背后的害怕,她怕被人抛弃,她怕他们不喜欢她……亲女这样拘谨,让她甚至想起郭氏就嘴里染腥,恨不得剐了那个女人。
沈柳花是无辜,但也不全无辜,既得利益者,即便说她是郭氏的同伙,也说的过去。
“你占了我女儿的位置,十几年!不是十几天,而是十几年!”孟氏声音压抑,吐出每个字都让她有种吞刀片的疼痛感,“你说你无辜,我的美莹难道不比你无辜?”
不再看沈柳花,她扭过头,“随你怎么想、怎么说,我不可能再插手你的事……”
她不能再往美莹的心口插刀,她的孩子已经够苦了。
“你说我无情也好,偏心也罢,我们一家人惟愿美莹余生顺遂,你……”顿了顿,孟氏狠下心,“好自为之吧。”
“你们一家人?”沈柳花呢喃,脸上布满难过。
瘦削的脸,红肿的眼,头发都显得毛毛躁躁,像是力气被抽干,她脸色黯淡,麻木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沈家。
瞧见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孟氏心里一咯噔,招来颉哥儿,让他注意点沈柳花,别在今天闹出事。
沈颉皱了皱眉,应一声后,远远跟上沈柳花。
瞧着前面那道瘦成纸片人的背影,他眉头拧的更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柳花停下,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眼睛望向远处的高山。
远山空蒙,鹰声唳唳。
回头望,村落安宁,时而有欢快的笑声传来……
分明是很让人羡慕的生活呀。
偏偏跟她没关系了。
沈柳花怔怔地看着翻腾的水面,失魂落魄。
见她还算冷静,巨树后的沈颉松了一口气。
没想不开就好。
“哥,我想吃覆盆子了。”沈柳花突然说道。
陷入沉思的沈颉下意识回了一句,“我去给你找。”
说完,意识回拢,神色僵住。
沈柳花只是想起年少随口一说,并不知沈颉在。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猛然回神,三两步走到哥哥面前,脸上露出笑来,期待地问:“哥,是不是娘不放心我,让你来看我?”
是不是,是不是娘嘴硬心软?其实心里很关心她的?
这么一想,她眼睛亮了。
沈颉耿直地说:“不是!娘担心你闹出事,坏了念姐儿的好事。”
爹都说过了,他敢管柳花就打断他的腿,娘不发话他哪敢行动?!
沈柳花笑容凝固,“大哥连安慰安慰我都不愿意了吗?”
沈颉沉默。
安慰什么?
以前美莹被打骂的时候,也没人安慰她啊。
他不接话,沈柳花后面的戏不好演,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哥能帮我替念姐儿求求情吗?”
沈颉一脸莫名,“求什么情?你又不是不认识念姐儿,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心里觉得怪怪的,他下意识警惕起来。
柳花不会又想像小时候坑他吧?
沈柳花拉着沈颉的袖子,流着泪说:“我想和离,朱家不会同意的,我想求念姐儿给朱家递个话……”
话还没说完,沈颉霍的甩开她的手,大声拒绝,“我不!我要是敢对念姐儿提这么无理的要求,我娘会打死我的,你别害我!”
一脸惊恐,好像沈柳花要推他进粪坑一样。
沈柳花哭声顿了一瞬,声音越发委屈,缠着沈颉道:“哥,我求你了,你就当看在我们十几年兄妹的份儿上,你帮我说一下,就一句话……”
沈颉摇着头,几乎摇出残影,还是拒绝。
“不不不,我帮不了你,你们朱家的事别闹到我们沈家。我不会跟念姐儿提的,要么你自己去说,要么你别想了。
再说了,我觉得就算你和离了,也不一定能嫁的比现在好,还不如拿出你之前在咱家的劲儿闹闹朱家,没准儿能过的好呢。
好了先不说了,我该回去了……”
念在兄妹十几年的份儿上,给出了建议,随后不等沈柳花再缠上来,狗撵一样的跑了。
身影很快消失。
沈柳花:“……”
气得踢了下路边的野草,沈柳花气的脸色铁青。
闹闹朱家?
她何曾没试过?
只是相公冷漠,婆母伪善,小姑子难缠,妯娌又爱煽风点火……她根本斗不过。
沈颉跑回家,脑门儿冒着汗。
孟氏见他回来了,走过去问:“怎么样?没闹出事吧?”
“没事。”沈颉老实的说,“就是说她想和离,求我给念姐儿带句话。”
“你没答应吧?”孟氏冷了脸,眼睛冒火地看着儿子。
“没有,我哪可能答应。”沈颉对上亲娘怀疑的目光,心塞地回答。
孟氏神色微缓,好一会儿才问道:“她看着怎么样?”
“蛮好的啊。”沈颉说。
觉得娘想的有点多,他笑了笑,“娘你不会以为柳花要寻短见吧?放心吧,她不会的,便是把朱家人都剁了,她也不可能伤害自己。”
他比爹娘了解柳花,她和那个换了妹妹的妇人一样自私。
比之那人,柳花还多了几分野心,这份不甘人后的野心让她不可能自寻短见。
沈颉永远记得,刚满十岁的柳家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哥,我以后一定要当人上人,谁敢挡我,我就把谁丢到山里喂狼。
玩笑的口吻,再认真不过的眼神……
至今让他记忆尤深。
莫看今日沈柳花凄惨的服软,她的目的绝对不止和离……
孟氏狐疑,“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比您和我爹更了解她。”沈颉正色道,“柳花的话,您听五六分就够了。”
“你是说柳花骗我?”孟氏狐疑。
她胳膊上的伤不似作假,瘦了很多也千真万确。
沈颉摇头,“骗不至于,想利用我们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却是真的。”
“不可告人的目的?”孟氏更迷糊了,“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