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神像,慈眉善目,至少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感到安心,那种丑陋不堪,或者眉眼凶狠的,一般用来当门神。
因为宗教的本质就是要让人相信,所以营造出亲和感是必须的,陆绊所知的很多宗教最开始都是接济穷人,交好富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等到彻底渗透了统治阶级,才开始疯狂搞事情。
但那些肯定不包括眼前所见。
这神像穿着一件古风的长衣,但衣服上的花纹却具备后现代艺术的倒错感,神像高大,约莫三米,由石头雕琢而成,有些地方很粗糙,有些地方又过分细腻,栩栩如生。
最令人感到讶异的是神像的头部。
之所以说头部而不是脸部,是因为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脑袋。
那脑袋光秃秃的,充满着一股让人犯恶心的滑腻感,再往下是四对狭长的眼睛,让陆绊想到了暮之城的那些四眼仔,这张脸有一根长长的大象一般的鼻子,可鼻孔处却是细密的尖牙。。
从鼻子往下便是繁多的触须,那些触须没有吸盘,只光溜溜一根, 这是整座神像上最为精细的部分, 就好像不是人工雕刻,而是真正的怪物忽然石化冻结而成的一般。
它的耳朵是触须构成的薄膜, 鼻子底下是长着两颗尖锐獠牙的嘴,整个脑袋对比身体体现出一股异质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非人的神像,陆绊也不是没有接触过, 比如埃及之类的地方, 就有狗头人身的阿努比斯神像,在某个喝恒河水长大的国家的里,也有象头人的神只。
陆绊看过一些简单的研究论文,大抵是对于人类异化的探究, 众所周知, 在许多神话里,都曾经出现过人身动物脑袋的神只或者怪物,但人头动物身的却极少,不然也不会出现人面狗这种都市怪谈了。
不知道为何, 人类对于拥有人类身体四肢的怪物接受程度要高得多, 至少比人脸动物四肢的要高多了。
而现在位于道观里的这一座,陆绊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仙。
这神像的身体部分对比脑袋就显得粗糙极了, 让人不禁遐想,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怪物,被变成了石头待在这里,后人才将其身体雕刻成了人类的模样以欺骗自己。
“山中之主,群山之间的呼唤, 在某些宗教里,祂也有个名讳叫做方庚, 是山神之神,群山的统治者,这个世界所有的山峰都是祂的圣域。”
一旁,传来了一个清亮而爽朗的声音。
陆绊转过头,看到是穿着贴合身段, 体型婀娜的唐缺。
“唐小姐你对这东西有研究?”
陆绊问道。
他看向前方的祭台, 上面似乎长年没有人打理, 只剩下一些动物的骨骼残骸, 或许是鸡,或许是兔子,但总之被吃得很细碎, 分辨不出原主。
“准确的说, 是我父亲。”
唐缺莞尔。
“你在登山道上听到的,其实的确有几分是真话,我的确是从父亲遗留下来的东西里才得知了九流的存在,在那些遗产里,也有我的父亲在游历全国的时候打听到的民俗传闻。”
“你父亲还游历全国吗?”
陆绊好奇,唐缺的父亲应该也是一名法医,在这个时代下, 应该还没有出差之类的说法,他父亲难道是不工作跑到各种乡下调查民俗?
“对, 我家有些家底,父亲早年参加过玄君之争后,便一直向往这些, 中间有几年跑去有各种神秘传说的地方探访,试图找到九流的源头。”
唐缺走近神像,抬头端详了一眼。
“在这个世界, 神秘从未远离。”
“确实。”
陆绊微微颔首。
“我父亲曾经去过一间客栈,他说,夜晚,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能感觉到床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抓挠床板,他探头往下,看到床底下有一个满脸青黑的人正回瞪着他。”
唐缺忽然就讲起了鬼故事。
“然后呢?”
陆绊好奇。
“然后我父亲一拳打穿了床板,发现床底下什么都没有,他为此赔了对方一个大洋。”
唐缺沉声道。
“......”
陆绊也不知道这里该不该笑。
“我家学的是缝尸匠的技艺,缝尸是一种民俗,那些被砍头的犯人总要将脑袋和身子缝合起来,无首的尸体容易产生变化,久而久之,处理尸体就成为了我家的传统。”
唐缺话锋一转。
“而处理尸体,遇到的尸变和怪异之事肯定也特别多,如果手上没有几手功夫,那么翻船是迟早的。”
“这就是你们学横练的原因?”
陆绊下意识问道。
据说唐家学的横练,一拳可以打穿门板,从唐缺刚才的笑话听来,他父亲也能一拳打塌床铺,陆绊估摸着,唐缺看起来纤细小巧,可能一拳也能打死三个秦天天。
“放心,我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道,不会夹断的。”
唐缺嘴角翘起,她三十多岁,正是好年纪,见到陆绊这样英俊帅气,颜值达到人类极限的小鲜肉,那自然是要调侃一番的。
夹断?
夹断什么?
怎么夹断?
陆绊只是个纯真的孩子,听不懂唐缺在说什么。
“这方庚,有什么来历吗?”
他决定讲正事,毕竟自己也不是来找乐子的。
“祂来自天外上界,是这个世界所有群山的创造者,传说祂沉睡于某座山峰之下,每一次呼吸便是一次地震,若是方庚醒来,那么将会天变地变,人类陷入末日,只有不停地献祭,才能让其保持安眠。”
唐缺说明道。
“还挺厉害,那我估计祂可能睡在喜马拉雅山那边,至少也是川蜀或者西伯利亚。”
陆绊轻笑一声。
当然,这种传说也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这唤作方庚的,大概是被封印的邪神,向祂献祭,只会得到受污染的知识罢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仔细观察这一尊神像。
这时,陆绊看到,在神像的身后,潮湿发霉的稻草上,有一具尸体!
那尸体似乎已经死去很久,身上衣衫褴褛,腐败的血肉上连蛆虫都已经枯萎。
更加令人感到讶异的,是那尸体的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