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扬起的漫天尘土最终将于爽等人的身影掩盖之后,荣睦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坐在了土地上,任由刺鼻的烟气和燃烧的炽热的气流袭来。
此刻,一股极度紧张过后的虚脱之感,充斥在身体的每个毛孔之中,甚至令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种在刀尖上表演的经历,是他第一次如此冒险地将心中所想变成现实的行动,虽然给他带来了极为宝贵的经验,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恐惧。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做到如此沉着冷静,绝对不算多件。至于还随机应变,就更难能可贵了。毕竟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只不过,这是一场只能获胜,不得失败的赌局。
而戴瑞与郑高的表现,也比荣睦强不了多少。郑高甚至出现了极为短暂的精神恍惚,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因此,三人皆是保持着呆坐的姿态。
许久过后,在被汗水打湿的后背传来阵阵凉意中,荣睦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双手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着已被浓烟笼罩的良安镇,再次感到一阵短暂的心悸。
半晌,倒竖的汗毛和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他抬起沾满尘土的双手,在额头上擦了擦冷汗,留下几道泥印后,终于开口喃喃自语道。“战争真的是这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啊!”
这时,戴瑞与郑高二人才再次恢复了清醒,二人连忙起身,分别围到荣睦左右,关切道。“荣镇守,你没事吧?”
“现在于爽走了,咱们暂时应该安全了!”郑高也是松了一口气道。
“嗯……”荣睦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没想到于爽心机不浅,那个文军师同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多亏了郑都卫的那封假书信奏效,否则我们三人可就真的要落得羊入虎口的下场了!”
“除过坝阳城城军厅的印章是真的之外,其余皆是假的,所以能够骗过于爽,也并非不无可能。”郑高对着荣睦竖起了大拇指。“不过若不是荣镇守能想出这个计谋来,那个从来不给我们下拨武器装备的城军厅也就是个摆设而已,眼下,城军厅倒是又多了迷惑敌人救我们一命的作用。”
“郑都卫过奖了,我无非是利用了于爽心中所想,抛砖引玉地雕虫小技而已。”荣睦摆摆手,终于露出了稍显轻松的神态道。“走,我们先去安顿一下刚刚救出来的良安镇百姓,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语罢,荣睦三人快步离开了被烟尘吞没了的良安镇,回到了良安镇以西两里外的丘陵处,只见那里零零散散地聚集着不少从良安镇内撤出的普通百姓,从他们悲伤愤怒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并未因逃命而觉得幸运,反倒是因失去了住所而愤懑不已。
“诸位父老乡亲,在下杉鹭镇镇守荣睦。”荣睦明白,此刻必须尽快安抚民心,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于是连忙站到马车上,对着众人大声喊道。“今后一定会尽全力带领诸位重建家园,让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田地和住所,远离战乱饥荒和瘟疫,过上安定的好日子!”
“良安镇的石屋和镇东的良田可是我家三代人才积攒下来的,就凭你如此轻松的一句话,如何让我们相信?”一位中年男人对着荣睦质问道。
“小娃娃,我们的根在良安镇,所以,良安镇没了,我们就跟死了一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啜泣道。
“整个坝阳城虽然不小,但可供我们栖身之地仅有良安镇,所以我们哪也不去!”一位青年男人固执道。
“当然,除过镇守这个身份之外,我也是一个商人,要不这样,咱可以按照商场的规矩来,你们谁跟我走,我每年给他两百铜币,而且负责他的吃穿住。”荣睦淡淡一笑,早已没有了当初面对类似局面时的窘迫,反而一脸自若道。“当然,这钱可不白给你们,你们还得跟以前一样,种地的去种地,做工的去做工,就当是给我做工,但我绝对不会虐待你们,如何?”
“两百铜币?”
“开什么玩笑?”
“我们这里至少有一千多人!”
“算下来至少要二十万铜币,你能给得起嘛?”
“就是!”
“真是个信口开河的小娃娃。”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不满和嗤笑的声音,所有人像看怪物一样的都看着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根本没有把他所说的当真。
百里易行见状,连忙从马车上取下一个木箱,放到了荣睦脚下。
“也是,空口无凭,拿钱为证!”荣睦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弯下腰来,快速打开木箱,从里面抓出两把铜锭,随着直起的身子,将它们随意地朝着人群抛去。“诸位可以仔细看看,应该不是假的吧?”
哗……
“这是,铜锭!?”
“这一箱起码也有六十万铜币吧!”
“七十万铜币都有!”
很快,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阵阵惊呼声,与刚才不同的是,所有人都闭上的质疑的嘴巴,而与刚才相同的则是所有人依然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荣睦。
“好了,既然大家都看清楚了,这铜锭是真的,我荣睦所说也是真的,那么就快点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吧!”荣睦和善的目光扫过众人。“莫要因一念之差,与这天赐良机失之交臂,要知道,这世上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人群中,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除过那些将刚才鉴别铜锭真伪的人将其物归原主之外,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显然,荣睦的这一番话实在太震撼了,尽管他们身处良安镇这个比杉鹭镇强上不少的地方,他们的每年的收入也比两百铜币要多,但这些都已经过去,那个让他们栖身的良安镇此刻已是一片火海,要不了多久,就将会永远的在地图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