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能够看清楚坝阳城的那一刻起,荣睦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池。从未离开过杉鹭镇的他,所到最繁华之处,不过是那个在地图上已经被彻底抹去的良安镇。而现在,那个如雷贯耳,比起森木城来都要繁华庞大的坝阳城就在他的面前,时刻都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当然,身为文官的他,时刻所担心的,还有城内十万百姓的安危以及万山王朝的颜面与江山。除此之外,晔雨口中答应的封地以及她所能够提供的一切人力与物力的支援,都在这座城中。
如果坝阳城失守,那么就算封地的皇族契约还在,想要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可能,则大大降低。因此,他不自觉地紧紧握起了双拳,做好了迎难而上的一切准备。
由于坝阳城一带均为盆地平原,所以就算距离较远,也无法在外面看清城内的景象,因此,这也吊足了荣睦的胃口,想要到城中一探究竟。此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他,着实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嘴唇微张,两眼放光,满脸好奇。
由此可见,来自坝阳城的巨大魅力,已经让视死如归,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他,全然忘记了正身处于战争的阴影之下,以及自己身上肩负的重要使命。
要知道,作为商人子弟的他,骨子里就有着对金钱和商机的渴望。他深知,就算是二十个良安镇,都比不过一座这样一座人口庞大,商品繁多的坝阳城,于是,用垂涎三尺来形容坝阳城对他的影响,也丝毫不为过。
“荣……荣校尉,接下里你打算怎么做?”戴瑞凑到荣睦耳边轻声道。
“怎么做?”荣睦一脸茫然地看着戴瑞。“什么怎么做?”
“这……”戴瑞闻言大惊失色,心中暗道难不成荣睦因紧张过度,突然失忆了不成,于是连忙按耐住内心的焦急,轻声道。“此番咱们来坝阳城的目的,可是要帮助晔雨公主收住城池啊!”
“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就忘了!”荣睦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正色道。“进城之后,我以侦查敌情为由,将他们分散开来,然后尽快找到晔雨公主,让她想办法将他们控制起来,将城内百姓妥善安置,再由你回去向于爽报信,最后来个瓮中捉鳖,如何?”
“那墨先生那边怎么办,继续在远处监视?”戴瑞略显无奈地看了眼荣睦。
“哦,对了,还有老师他们。”荣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略作思考。“与晔雨公主汇合后,借用她的霜鸽向老师报信,让他们尽快赶至城中,增加人手。”
“是!”戴瑞见荣睦没有走神,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就在荣睦提高警惕,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他们也已经来到了坝阳城东门。身边来来往往的商人和行人见到他们后都停下脚步,让看了一条通道,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显然,尽管便装掩盖了他们的身份,但壮硕的体型,目中透着的杀气,以及还排着整齐的队伍,光是粗略一看,就令人心生畏惧。
“站住!”城门前一位满脸皱纹,身穿血铜胸甲,左胸处佩戴着相同质地,由两柄短剑组成剑盾胸配的武将伸出右手,冷喝一声。“干什么的!?”
“这位军爷息怒,在下荣睦,是石川郡森木城杉鹭镇的商人,这些是我雇来的青壮劳力,由于杉鹭镇实力有限,没有多少车马,因此只能靠他们搬运货物,眼下正是宗室王朝棉花丰收的季节,特来坝阳城做点小买卖!”荣睦讨好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锭攥在手中,故意将指缝露给那名二等校尉。“还望军爷能通融一二。”
“杉鹭镇?”二等校尉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没有听说过。”
“杉鹭镇乃是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军爷没有听说过也是理所应当。”荣睦立刻又从怀中掏出两个铜锭,再次将露出指缝。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二等校尉眯起双眼,故作恍然大悟道。“就是距离坝阳城足足一千五百里的那个杉鹭镇?”
“军爷真是见多识广啊!”荣睦笑着点点头,连忙走到他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将三个铜锭夹在里面,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账目,劳烦军爷过目。”
“嗯……”二等校尉接过账本,熟练地将夹在里面的铜锭装进口袋,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后递还给荣睦“好了,进去吧,这些账目你还是给文官看吧,我们只负责坝阳城的安全。”
“多谢军爷!”荣睦感激一笑,将账本揣进怀中,转身对着身后的兵勇一挥手道。“都给我打起精神,谁扛的货物多,铜币就多!”
“是!”
荣睦见状,明白这出戏的开头已经唱好,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带头朝着坝阳城内,大摇大摆地走去,那样子,活像一个刚发现了大市场的小商贩。
走在宽阔街道上的荣睦,看着两旁热闹的街景,听着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卖,寻着来往行人的空隙而行,再也没有了刚才对坝阳城那般无限的想象与渴望。这到并非是城内的景象令荣睦失望,而是这分喧嚣与繁华来之不易,定然都是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经营,一旦易手或是毁坏,百姓只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眼下,计划的第一步尽管成功实施,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危机重重,杀机四伏,凭借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左右局势的走向,因此他这才倍感压力巨大,可饶是如此,他依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戴瑞郑高,你二人各带五百名青壮劳力四处转转,我有要事在身。”荣睦转过身道。
“是!”戴瑞郑高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可现在又没有别的选择,只得硬着头皮抱拳答应。
“嗯……”荣睦对着所有青壮劳力摆摆手,他们立刻会意地跟在了戴瑞与郑高的身后,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人影之中。
“呼……”荣睦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略显紧张的情绪,扫了眼距离自己不远的一处庄重肃穆的高耸楼阁,尽管从未来过这里,可知觉告诉他,晔雨就在其中,于是也不再犹豫,朝着那儿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