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钱房,二楼的书房内,整齐地摆放着几个书架,上面堆满了许多薄厚不一,颜色不同的册子,乍一看去,竟颇有几分读书人家的感觉。可仔细一瞧,上面除过账本之外,再无其他。
显然,作为钱房掌柜的施东昌,对于各类书籍并无多少兴趣,只专注于账目的多少,重视其中分毫之间的利息,究竟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润。当然,与杉鹭镇其他商人一样,他也对森木城的买卖垂涎不已,盼望着东昌钱房能早日进驻。
“荣镇守能有空前来,真是为我小小的东昌钱房增添不少的人气啊,还望荣镇守今后能多来此处,让施某人沾沾财气!”坐在书桌前的施东昌,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冷漠与不屑,取而代之的则是由内致外的恭谨,似乎全身的汗毛都在客气地笑着。
“施掌柜就不怕我将这东昌钱房的铜币全都借走嘛?”荣睦笑着点点头,忍不住打趣道。
“荣镇守见外了,这些铜币本就如死水一潭,若是我在顽固不化,岂不是要坐吃山空了嘛!”施东昌客气地笑了笑,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缠,连忙拿出了颇为精致的茶具,和一个极为高档的茶叶木盒,在熟练地完成了冲泡的过程后道。“快请喝茶,这可是从森木城买来的上等茶叶,名为石川峰,一斤可是要卖到五百铜币,而且还要碰运气,否则就算再加上一百铜币,也难偿心愿。”
荣睦闻言不由心中一惊,顿觉同样是茶叶,大青茶顶多也就买个十五铜币,就算制成茶膏,死皮赖脸的跟崔彧坐地起价,也不过仅能卖到一百二十铜币,而面前杯中看似无奇的石川峰,竟然高达五百铜币,并且还极为走俏。
于是,心中不屑地暗道:都是茶叶,凭什么这石川峰就能卖这么贵,难道喝了会长生不老,甚至还能坐地成仙?或者干脆就是这石川峰背后有着不轨之徒,像曾经的杉鹭楼那般,打着茶叶幌子,干着向奸臣贼子示好的勾当。
在感受到自己情绪的变化,给施东昌无形的压力后,荣睦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施东昌讪讪一笑。“施掌柜还真是客气啊!”
随后,不再客气,借着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立刻端起茶盏,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就感受到了一股花草含苞待放的暖意直抵心房,而且就连鼻息之中,也被这种特有的植被萌发之意所感染。
令人身处于万物沉寂,千里冰封的寒冬之中,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春意盎然的畅快,用神奇二字来形容,都丝毫不过分,比起仅有豆香或是竹沥味道的大青茶和竹叶薪,确实要强上许多。正所谓: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因此,荣睦也不再掩饰内心的赞美之情,满脸享受地道。“好茶,好茶,真是好茶啊!”
“多谢荣镇守夸奖。”施东昌满脸堆笑,端起茶壶,微微欠身,再次为荣睦填满茶水。
“此次前来,只为一事。”荣睦收住笑容,一脸正色地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塞得鼓鼓的荷包,推到施东昌的面前。“这里面共有三万五千铜币,是我上次来此借贷七十万铜币的利息,如今虽然还未满一年,但利息却不能少,另外,我荣家的传家宝是不是可以物归原主了?”
“哎呀……实在抱歉,最近真是忙晕了头,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差点忘了,请荣镇守治罪!”施东昌立刻想起了拍卖赃物时,荣睦自掏腰包,为自己垫付了七十万铜币,算是抵消了之前的借贷,于是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伴随着一声闷响,连忙站起身,对着荣睦恭敬抱拳道。“我这就去拿!”
荣睦见施东昌如此重视此事,知道他只是臣服于镇守这个职位而已,并非看重这笔借贷的买卖,倘若自己仍然是那个毫无背景的穷书生,结果肯定不一样。想到这里,荣睦顿感要想不被人欺负,还得让自身变得强大,于是暗下决心,要快速成长。
但其善良的本性却令他不愿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连忙摆摆手,客气道。“这点小事,施掌柜不必如此麻烦,让账房先生代劳便可。”
“也好。”施东昌点点头,对着门外道。“孙管事,将荣镇守的抵押之物拿来。”
“是!”
“荣镇守,这点利息就算了吧,你不光舍身法办季腾海,还我杉鹭镇百姓一个公道,又与薛文统据理力争,为我杉鹭镇繁荣打下了坚实的基业,而且还替我等商人考虑,降低赋税额,这等大恩大德,别说是我施东昌,就连整个杉鹭镇的百姓都没齿难忘,若是我再收取利息,一旦传出,恐怕……”施东昌一改往日精明与酸腐,所说之话,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若是让熟悉他的人见到,定然会大吃一惊,怀疑这个不信鬼神,只信铜币之人,一定是得了失心疯。
“一码归一码,还望施掌柜莫要混为一谈!”荣睦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后继续道。“我荣睦身为镇守,如不好生约束自己,肆意破坏规矩,又与季腾海之流有何二致,所以只要施掌柜遵守万山律典,该赚多少钱,就赚多少。”
“这……”
本以为荣睦会欣然答应的施东昌,顿时一惊,生怕荣睦只是在试探自己,定然会秋后算账,心中很是为难,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不少汗水,可见荣睦一脸真诚,只好放下心中的忧虑,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账本和一个精致的算盘敲打了片刻后道。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借贷日期是十月二十号,刚好两个月时间,而这三万五千铜币是一年的利息,按月来算,一共两千九百一十六铜币。”
“施掌柜还真是心细啊!”自然知晓施东昌想要以此作为见面礼的心思,尽管这两千九百一十六铜币对于一个镇守来说,算不得什么,可眼下刚刚在肃清的风纪,万万不可乱在自己手里,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