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掌柜既然都对郜家的制药之法守口如瓶,那小子我也自然必须对此药方保密。”荣睦见郜掌柜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杀意,立刻明白他猜出了郜家保命玉瓶的事情,于是浑身肌肉紧紧绷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但面色及语气则继续保持着平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想,这么做,应该也合乎常理吧?”
郜掌柜微微一怔,旋即呵呵一笑,答非所问道。“可能这磐石大陆过于辽阔,隐匿着不少高人,但在万山王朝之内,应该还没有无眼之人,敢于挑战我郜家的权威吧?”
“万山王朝元盛元年,当朝皇帝晔治年规定不得宰杀耕牛,食用牛肉,我想也应该无人胆敢违抗吧?”感受到郜掌柜身上散发出来的霸道之气,荣睦顿感似曾相识,只不过这一次非但没有被其镇住,反而一脸的平静,缓缓道。“当然,不怕发配充军者,不在此之列。”
“哼!”郜掌柜见荣睦竟然用皇帝来镇压郜家,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药材粉末,冷声道。“我只知晓这万山王朝虽然幅员辽阔,磐石大陆更是无边无际,人杰地灵,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不知这元盛元年又为何年!?”
看着郜掌柜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甚至就连他脸上的皱纹都变淡了许多,颇有为天下鸣不平的傲气,荣睦不禁有些失神,大脑中随之闪过季腾海与郜天岩这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形象,体内的血液也随之沸腾,那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仿佛也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任职镇守不足一月的他,尽管很想以一己之力,扫出万山王朝的所有黑暗面,震慑敌对的宗室王朝,造福一方百姓,只可惜这仅仅是一厢情愿而已。加之从晔雨那里得知,造成如今恶果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奸臣小人得道,晔治年昏庸无度。
但面前坐着的这位,看上去道貌岸然,颇有敢于挑战权威的义士之感,只可惜作为郜家之人,他们只能是荣睦的敌人,就算墨先生没有身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郜天岩也未想要取他性命,可从郜家霸占古木林一事,便能看出其定然借着师相一职,为所欲为,即便触犯了万山律典,也是家常便饭。
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皆是道听途说,无根无据,经历了政令册和卷宗造假的荣睦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唯有亲眼见到,才能真正肯定。因此,郜家才是最大的祸害,想到这里,荣睦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脸上也浮现出正义之色,拱了拱手,质问道。“小子入世尚浅,读书不多,不懂这世间是否还有贼喊捉贼的道理,请郜掌柜赐教。”
“杉鹭镇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郜掌柜收敛住暴怒的情绪,从抽屉中拿出一只颇为精致的木匣,随意将其中一头对准了荣睦之后,不动声色的按动了上面的机关。
嗖!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划过一道令人胆寒的黑影,朝着荣睦的脑袋爆射而去。
感受到浓浓的死亡之意,荣睦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嘲讽与不屑之色,整个人则犹如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
可其心中则是猛然一沉,瞳孔也是一缩。毕竟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绝对的把握,任谁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心如止水。
索性,那支墨黑色的箭矢则只是紧贴着他耳垂上的汗毛而去,在一声闷响中,瞬间便洞穿了他脑后的木墙,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黑洞,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显然这个他第一次见到的暗器,比起手中拥有的血铜弩来说,威力更盛,也更加隐蔽。若是郜掌柜刚才的手稍微再触碰木匣分毫的话,现在自己的脑袋与木墙的下场肯定一样。想到这里,他这才感受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但他明白,即便是郜家有着贵为师相的后台,郜天岩的叛逃,也依然是其他师相们攻击郜家的理由,就算郜家封锁了消息,可坏事传千里的风俗,则会让郜人一身腥臊,被对手当做把柄来要挟,绝对没有胆子敢于公开镇压此事,于是,依旧面不改色,语气平缓道。“杉鹭镇的事情,我的确知晓一二,但不清楚,这古木奇药坊究竟是治病救人之处,还是夺人性命之地?”
“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我想你至少也应该略有耳闻吧!”郜掌柜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定力与心性,因此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阵警惕,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露出一个较为客气的微笑,话锋一转道。“我想你此番前来,应该不仅仅只是购买药材这么简单吧?”
“的确正如郜掌柜所说。”荣睦见郜掌柜虽然动用了杀人的暗器,可又手下留情,猜测他应该不会像季腾海之流那般,肆无忌惮地夺人性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从袖中拿出了几个书写霜鸽信的纸卷,不紧不慢地摆在了桌上,毫不在乎地道。“如若两刻钟后,我依然未能平安归去,那么将有至少三封类似的书信以极快的速度发出,要知道,我的手下可从未失过手。”
语罢,荣睦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注视着郜掌柜,只见他脸上的皱纹再次变得深刻,一双十分有神的眼睛也随之深邃起来,仿佛想要洞穿自己的脑袋,将里面的想法看个透。
只不过,荣睦并不打算给郜掌柜机会,尽管他与崔彧相比,多了一分狠辣,可依旧还是有所顾忌,于是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一副少年天真的面孔,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尔虞我诈,就算打湿了的衣衫此时传来紧贴皮肤的窒息。
一时间,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立刻凝固了下来,这间看似将要成为火药桶的房间,也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