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好粮食问题的荣睦,顿感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消失而去,一股轻松愉悦的踏实感,让他十分享受。尽管他早已对铁峰城粮食充盈的消息比较清楚,可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未沉浸在雾里看花的喜悦之中,而是在看见摸到之后,才放下心来。
于是,荣睦不自觉地来到了西城门楼前,远眺原先联军驻扎的地方,见那里虽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规模,可依然还有不少顶帐篷,猜测着余春究竟能够带领多少将士加入安宁军。
这几天里,他并未直接去找余春询问加入安宁军的事情,只是在忙里偷闲时,来此一游。他明白接下来面对的可是生死攸关的战争,即便用铜币去招揽将士,他不一定管用,所以只好保持足够耐心的同时,给其充分的时间准备。
不经意间,他发现了营帐处有一人骑着马,身后扬着沙尘,正朝自己狂奔而来,其身后的营帐也在有条不紊地撤除,似乎是要打算动身,心中不禁大喜,准备迎上去问个究竟。
“荣睦,今年棉花大丰收!”忽然,从侧面传来了一阵热情的声音,伴随着开心的笑声。“若是纺织机可以成功的话,说不定可以还清欠下的所有铜币了!”
“原来是萧掌柜呀!”荣睦停下脚步,见来者正是萧笛霏,只不过碍于她父亲留下的婚约,露出的和善笑容中,掺杂着一丝尴尬,看着面前这个外向开朗的姑娘,穿着裁剪精致的红色长裙甚是活泼,只得讷讷地道。“那真是太好了!”
“你不会不知道今年棉花大丰收的事情吧?”萧笛霏一眼就看穿了荣睦心中所想,不过与还无从谈起的婚约相比,她目前还只更关心萧氏布坊的买卖,所以疑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不知晓此事,换做从前,还未到棉花收获之时,李城抚早早就摸清了产量,急不可耐地上门催要赋税了!”
“棉花田不都是布坊私人所有吗,如此这般,岂不是违反了窥探他人财物之罪?”荣睦十分意外地看着萧笛霏,显然有些不大相信,宗氏王朝的文官也会如此贪婪。
“哼,不光如此,他还会光明正大地索要十来万铜币的棉布捐,用以个人享乐的开销。”萧笛霏满面的笑容,立刻被委屈和愤怒取代。“若是不乖乖上交的话,就要关我萧氏布坊的大门,让我们好好反省。”
“今后萧掌柜再也不会遇见这样无礼的事情了!”荣睦闻言,虽然也有些愤愤不平,可也见怪不怪。看着萧笛霏再度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后,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年我萧氏布坊的四千亩棉花田,一共产出了一百六十万斤棉花呢,比起去年足足多出了四十万斤呢!”萧笛霏丝毫不顾及女子应该注重的矜持,手舞足蹈地兴奋道。“这样就能多制八千匹棉布,增加三十二万铜币的收益呢,就可以继续研制新型织布机啦!”
“是吗,那太好了!”荣睦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全然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本来他出于关心百姓吃穿,杜绝衣不蔽体,穿不暖和等实际问题的发生,对铁峰城的棉布生意很感兴趣,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其染色印花、衣裤制作以及款式设计等整个产业链。
而现在面对着主动前来报喜的萧笛霏,却又没有了丝毫得兴趣,就好像十分信任她一样,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她办,也一定可以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时,荣睦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将这个只是见过几面的姑娘当成了自己人,不仅仅是其父亲之言,而是某种奇妙特殊的感觉,犹如夏日的一阵阵清风般,既让自己感到清醒凉爽,又令自己陷入更深的燥热与混沌,居然失去了辨别现实和想象的能力。
“听说你又要出征,攻占精铁城?”萧笛霏看着心不在焉的荣睦,只好忍住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不说,转而谈论起她一窍不通的带兵打仗来。
作为商人,她似乎对宗氏王朝并不感冒,而身边的商人、小工和普通人也是如此,尽管在李城抚的口中,万山王朝是个蛮夷之地,到处都是穷山、恶水与刁民,唯有多交赋税,方才可以彻底打败他们,得到更多的土地。可所有人也只是听听而已,他们似乎更关心自己何时能够交上人头税,如何来养家糊口,想办法多赚些铜币,过上几天的安生日子。
可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城中的百姓对于所谓的刁民和敌人并没有任何厌恶,反而还十分敬重其领头的荣睦,不仅仅免除了所有的税费,还提高了他们的工钱,更为穷苦的百姓修缮了房屋,还提供了做工的机会。
加之父亲离开前交待的事情,更是令萧笛霏对荣睦产生了仰慕之情,就像对邻家好读书,懂礼貌的小哥哥一样,竟然还有了一丝信赖的感觉。
“是啊,不光要攻占精铁城,还要攻占木棉城和丘陵郡城,将他们归入我的麾下,届时,你萧氏布坊的生意不光可以遍布整个丘陵郡,就连万山王朝的石川郡和盘龙郡也一样可以涉足。”荣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清楚萧笛霏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对万山王朝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真的吗,太棒啦!”萧笛霏轻轻一蹦,露出可爱的笑容,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小姑娘一般乐开了花,旋即她收住笑容,小心地试探道。“攻占那些城池会不会死很多人啊?”
“也许会,我也不想这样。”荣睦叹了口气,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先前,我为了能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得罪了不少只手遮天的庞大势力,如若不然的话,我和我的家人就的去死,不过你只要安心研制新型纺织机便可,不论成败,这些都与你无关。”
“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好吗?”萧笛霏的脸上虽然写满了惊愕,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荣睦,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将小拇指翘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