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黎管事了。”荣睦大致扫了眼黎威手中的书卷,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许多计算的数目、个人的感悟以及改进的想法等,顿时对黎威一丝不苟的态度肃然起敬。
由于黎威出身不好,没有读过几天书,所以并不认字,经过这半年多的苦学恶补,倒也能基本独立读书写字,特别是近几个月里,在邵非充及其书院的三名建造师的帮助下,进步更是神速,不能能读会写,而且字尤其写得漂亮。
不过,他还是从黎威手中夺过书卷,将其放在一旁,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耐心地叮嘱道。“咱们边吃边聊,否则饭菜凉了,岂不是就辜负了祁城抚的一片好意?”
黎威木然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扫了眼散发着热气的煅烧窑,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惦记,端起饭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瀑龙州城的一座较为偏僻的宅院里,晔雨面色冰冷地看着手中的信件,心中一股无名怒火涌起,令他捏着信件的三指,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借着书桌上的油灯,只见那双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信上写的什么?”侍者把坐在轮椅上的晔治廉,推到了晔雨的身旁,尽管他已经从晔雨的表情上,大致猜出了信中的内容,可心中仍旧残存的一丝侥幸,还是让他怀着极大的希望。
“州王让我们准备五十亿铜币,一千万斤稻米和白面为供奉,来换取三名州级建造的帮助和瀑龙州城的图纸。”晔雨直接过滤掉了信中诸如混吃等死,废物点心之类的词语,言简意赅地道。
“是嘛?”晔治廉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颤颤巍巍地从晔雨手中拿过信件,侧过身子,对着油灯仔细看了起来。尽管信中内容不堪入目,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自己和晔雨的指责甚至谩骂。
可他依旧保持着极力的克制,当然也不得不如此。因为自己虽然不像信中的那样昏庸无能,可盘龙郡的确是自己弄丢的,而且丢的还十分窝囊,自己不光差点丢了性命,更为重要的是,还基本终结了晔雨成为州王的可能。
因为荣睦虽然和善仁义,愿意共享胜利的成果,但并不符合皇族的独占鳌头方才能更进一步的规矩,当然,以荣睦的性格来看,在他完全成长起来之后,也不愿意如此。
想到这儿,他心中理所当然地打定了坝阳州城的主意,根据他的预测,这座拥有人口四五十万的州城,有着极大的发展潜力。所以,不管坝阳州城能否满足晔治罡的要求,他也毫不心疼的将其奉上。
此时此刻,远在安宁城等待矿泥出窑的荣睦并不知晓,这座还只是一片平地的坝阳州城,在成了晔泰的私人钱庄和粮仓之后,晔治罡也不甘落后的伸出了贪婪的大手。
“我想荣睦应该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州级建造师的事情,我们就此为止,明日便返回坝阳州城。”晔雨看出了晔治廉的想法,心中顿时一沉。
经历了特殊郡试的考验,晔治廉破釜沉舟的失败,荣睦坚忍善良的本心,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她冰冷的内心之中,让她在这个薄情寡义的世界,找到了一丝慰藉,甚至是依靠,所以,她已经不再刻意掩饰对荣睦的好感。
于是,她刻意无视了晔治廉又蠢蠢欲动的贪念,打算离开瀑龙州城这个是非之地,避免再度陷入无谓的自相残杀,最后落得无法收场的结局。
“这么双手空空回去的话,恐怕会让宗晟炎和晔治德笑话吧,更重要的是,会削弱我们的话语权,让荣睦觉得我们不再重要。”晔治廉长叹一声,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一脸无奈地道。
他明白,自己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也是苟延残喘,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只好放弃了习惯性的强硬姿态,选择了示弱,以此来改变晔雨的决定。
于是,他提高了嗓音道。“你不会真的觉得晔治罡这个州王做的很称职吧?可在我看来,你才是有做州王的本事,其他人都不配,包括我自己!”
“崔彧已经得到了四分之一张瀑龙州城的图纸,边力可黎威又十分精通修筑房屋,肯定能从中获得感悟,从而完成坝阳州城的修筑。”晔雨感受到了晔治廉还未放弃对州王位子的渴望,只得另起话题,继续耐心劝说道。“最近,我们也接到了安宁镇晋升为安宁城的消息,想必这定然就是坝阳州城开工的前奏吧!”
“雨儿,你怎么还不明白,眼下最为重要的不是击败晔治德和宗晟炎,而是取代荣睦。”晔治廉看出了晔雨揣着明白装糊涂,顿时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气息迅速就萎靡了下来。
“父王!”晔雨连忙握起晔治廉的手掌,惊恐万分地看着他,脑子里乱作一团,可见他的双目中仍旧满是坚定,没有丝毫让步的可能,只好紧咬着嘴唇,极为不甘地退让道。“明日我就去见州王,与他签下这份契约。”
“嗯……”晔治廉长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瓶,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右手,将其凑到嘴边,吞入几粒丹药,伴随着喉头的起伏,缓缓闭上了双目。
侍者见状,立刻推着晔治廉离开了。
感受到晔治廉那股强势的气息终于消失,晔雨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简单地擦拭了一番桌上的血迹,她顿觉一股难以抵挡的疲惫和孤独之感,犹如潮水一般袭来,引得一阵阵眩晕。
她发现,自己坚持许久的平和心态,已经被渐渐打破,很难再做到冷静对待了,旋即也离开了书房,走到了小院之中,望着漫天的星辰发起了呆。
不知不觉中,眼前竟然出现了荣睦那张和善的笑脸,坚毅的眼神和毫不畏惧的表情。
良久,她转过头,看着安宁城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别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