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唐庸之后,荣睦把目光重新集中在了安宁城中的百姓身上,怀着忐忑的心情,观察着他们的生活。
这些从石川郡各地而来的家庭,大多是四口之家,丈夫基本都在工坊区做工,孩子小一些的,需要妻子照顾,年长一些的,全部都送去安宁城书院读书写字了。
换做从前,这些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高昂的学费,他们的孩子也只能在家中分担家务,去干些农活,或是去铺子里当学徒伙计,为长大之后的自力更生提前做好准备。
更为开心的,自然是家中的女孩,她们再也不用被锁在家中,一直等到嫁人的年级,而是也能走入书院学习。尽管女孩依然没有参加考试,考取功名的资格,但城内的铺子和工坊,则向她们敞开了大门。
尤其是萧氏布坊和裁缝铺,更是早早就与那些走入学堂的女孩,签下了雇佣的契约,等到她们完成学业,就招纳进入工坊和铺子,教授纺织和裁缝的技艺,然后根据其手艺的高低,每月发放不同的工钱。
其他工坊和铺子也统统效仿,因为在荣睦看来,不论做什么,识字写字读书都是最为基础的事情,只有学会了这些,今后做工的水平方才能更高。
除过这些变化之外,荣睦还发现了每户的月收入,基本都超过了一百铜币,与之前相比,整整提高了十倍。在安宁城为他们免费提供住处的情况下,每月吃饭的花费顶多也就二十铜币,若是每日都想吃到肉的话,仅需多花二十铜币。
也就是说,每月至少可以有六十铜币的结余。但是,过惯了穷日子的百姓们,还是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尽可能多地存些铜币,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荣睦一直相信的那句饭饱思yin欲,在任何人的身上,都能得到应验。在习惯了安宁的日子之后,百姓们也渐渐愿意增加一些开销,提升生活的品质。
于是,除过用来购买衣裤和鞋袜,和添置家具铺被等必须品之外,他们也愿意花钱购买糕点、水酒和茶叶之类的消费品打打牙祭,而且也回去规格稍低的酒楼吃上几顿,甚至还能去戏楼和乐坊消遣一番。
这样的改变,自然是城中商人们喜闻乐见的样子,不光手中的资金周转速度大大增加,收入也同样成倍的增长,利益熏心的他们,甚至不惜降低商品的质量,来获取更为暴利的利润,好在商会及时出面震慑住了这种不轨的行为,捕役还抓捕了几个犯案的商人,这才让市场没有出现恶性循环。
不过让荣睦感到欣喜的,则是安宁城的百姓,并未出现在石川郡时的地域之争,所有的百姓,都能和睦相处,没有任何内耗和内斗的现象。
当然,他也明白,至少这些百姓皆是来自石川郡,可若是放到坝阳州城就不一定了,毕竟那儿将会有石川郡、盘龙郡和丘陵郡的百姓,想要让他们放下敌意,不再内斗,难度虽然自然不小,可荣睦的信心依然十足。
在摸清了安宁城百姓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发生了改变之后,荣睦担心水果没有销路的疑虑,彻底打消而去。一个想要满足他们更高需求的想法,也就此萌生。
加上王幸之对于大海的无尽向往,更是让荣睦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他坚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乘坐着三位帆船,冲出狭长的坝阳河,在宽广的的大海上,寻找未知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黎威再度找上门来,带着矿泥工坊改建完成的消息,不断催促着荣睦,一定要亲自赶去见证,否则,就会后悔终生。
荣睦拗不过执着的黎威,只好再度来到了矿泥工坊,他发现与之前相比,多出了一个碎料工坊。走进去一看,只见里面竟然有着两个一丈多高的精铁漏斗,极为显眼,看上去颇为壮观。
“这是破碎石料的碎石缸,里面有有一个巨大的精铁锤,通过耕牛来拉动锁链,让其在里面晃动,可将石材破碎成拳头大小的石块,然后再将其送入煅烧工坊,既可以提升煅烧的效率,也能节约石炭煤的消耗。”黎威很是骄傲地指着身后的两个高大的漏斗道。
“黎管事是从何处得到了灵感,又从哪里弄来这两个大怪物的?”荣睦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灰褐色的大漏斗,好奇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几下,立刻传来了浑厚沉闷的声响,显然比起用其制造的胸甲来,更为结实厚重。
“自然是从荣侯在跃龙阵中得来的建造师典籍中获得的感悟,正巧千韧州城的精铁冶炼工坊,用废了几个熔炉,便拿来改造一番,变成了荣侯的眼前之物。”黎威对着早已准备好的雇工挥了挥手,后者立刻开始为荣睦演示起了使用方法。
哐啷哐啷……
在一阵石头撞击金属的声响,和碎石缸的轻微震动中,荣睦惊讶地看着一块块丈许大小的石材,从碎石缸的顶部进入,出来之后,果真变成了拳头大小的石料,堆满了数辆用来运送的马车。整个过程,顶多也就只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更为神奇的是,期间居然没有冒出半点呛人的粉尘。
“咱们去煅烧工坊看看。”黎威拿起一块石材,递到荣睦手中,昂首挺胸地离开了碎石工坊。
“黎管事今日是要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嘛!”荣睦扫了眼手中的石材,仔细一看,发现还是那批破碎的石砖,立刻明白了当初自己大胆的想法已经成功,心中微微地松了口气,不禁咧嘴一笑。
晔泰啊晔泰,我已经基本把这批碎石砖变废为宝,今后也就不再怕你暗中捣鬼了,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明年送往千韧州城的钱粮能不能用,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把石材放回到马车上面,兴奋地迈开了大步,追上了黎威,来到了那间之前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的煅烧工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