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的高原马,外表很是俊朗,本就极为惹人注目,高高的马头,健壮的马身,有力的马腿,就连飘逸的马尾,在自由的摆动中,仿佛都能传来破风声。
只要看见它,就算是外行人都明白这是一匹能奔善跑的战马,加上其不菲的身价,就更能吸引旁人的目光了。做为骑兵不可或缺之物,它还会给人一种浓浓的威胁之感,仿佛强大的骑兵队伍,神兵天降一般。
只不过,荣睦此时骑着的高原马,则完全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园子里面溜达似的,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连见都没有见过高原马的雍广良和周贺,满脸尽是兴奋之色,尤其是武将出身的周贺,更是血脉喷张,仿佛自己不在安宁城内巡视,而是在金戈铁马的站场上杀敌饮血。
虽然贵为一等司马,可万山王朝马匹奇缺,仅有皇族手中才掌握着寥寥不多的骑兵,他也就仅能在平日里,骑乘比山地马高一个阶别的湿地马练习骑术,以免荒废了这门必修的技能。
街道两侧的百姓和商贩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大场面,当有人认出来此扰乱他们生活的文官和武将,居然是雍广良和周贺时。
即便他们与千韧州城爱看热闹的百姓,还有着极大的差距,但聚众议论纷纷起来的聒噪声,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上耳朵,或者要他们闭嘴。
“雍广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贪官怎么跑到安宁城祸害我们来了?”
“这个贪官的贪婪手段在盘龙郡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呐!”
“简直天理何在,俺真希望荣侯爷能把这个贪官宰了,以平民愤!”
“哼,周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还贪生怕死,还不如夫人勇猛。”
“不错,坝阳城一战中,就是他带头鼠窜的,否则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这两个王八羔子,狼狈为奸,臭味相投,但愿有荣侯爷在,他们不会胡作非为!”
荣睦很想用声音盖过这些个污言秽语,以免被早有准备的晔治罡当成了自己反叛的把柄,可这些咒骂声居然听起来有些舒坦,甚至比夸赞自己还要爽。
看着雍广良与周贺二人,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冲动,甚至想要将百姓们口中的希望立刻变成现实。
好在他明白雍周二人不过只是晔治罡的两枚棋子,根本不值得自己亲自动手,眼下只需敷衍二人,待得实力变强之后,直接找晔治罡算账便可。
怒火中烧的雍广良和周贺恨不能亲手宰了这些大放厥词的百姓,以解心头只恨,可碍于荣睦在场,根本不敢有任何表示,只好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英俊的高原马身上。
“安宁城刚刚晋升三月有余,一时还难以于坝阳城相提并论,不过假以时日,以雍城抚的手段,定然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荣睦轻拽缰绳,放慢了速度,看着面色涨红的雍广良道。
“荣侯谬赞下官了。”雍广良微微一怔,连忙对着荣睦抱拳笑笑,手足无措道。“安宁城只需按照荣侯的规划发展,要不了多久,别说是盘龙郡城,就是相较于瀑龙州城都不遑多让呐!”
“借雍城抚吉言,祝雍城抚能在安宁城大展拳脚,早日高升郡使甚至州牧!”荣睦见雍广良毫无之前的官威,满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禁转变了自己的想法,打算像对付晁起阳那般,将其好生利用起来。
他十分清楚,为非作歹的文官和武将们,所犯的种种错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皇族的驱使,若是加以引导,则还是可以使用的。
尤其是目前麾下的文官人数寥寥,眼下书院又刚刚开学不久,这些刚开始读书识字的孩子们,想要成为可用的文官,至少还需七八年时间,方才有考取功名的资历。
而刚刚进入仕途,也仅仅是个小小的文书,坐到城抚、郡使乃至州牧的时间,自然遥遥无期。所以,荣睦只能一边悉心培养,一面高举拿来主义。
“多谢荣侯点拨!”雍广良错愕地看着荣睦,使劲得搓了搓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可见他一脸的真诚和肯定,浑浑噩噩的臃肿身子为之一振,连声道谢。
接下来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天的交接工作,就好像冬季平静的坝阳河似的,连半个浪花都未曾翻起,就在薛文统和周贺二人满意的笑容中结束了。
似乎得到了荣睦的夸赞,他们对于荣睦提出的将原有捕役独立掌管、商会的重要地位、安宁城工坊区的绝对独立和继续使用原有参与施政的部分文官等一系列条件,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统统表示同意。
期间,二人充分发挥出了足有二十余年的拍马屁本事,从荣睦的出身,到其成长的过程,再到特殊郡试中的英勇表现,几乎没有半点遗漏的夸赞了一遍。
如果不是墨先生等人,也分别是其中一段的参与者,他们甚至怀疑自己认识的这个荣睦,根本与其二人口中的荣睦,绝对是同姓重名者。
荣睦一开始还保持着极高的戒备,生怕二人的糖衣炮弹,会炸出什么不良的结果,可到头来,二人除了夸赞就是钦佩,甚至将荣睦当做了偶像一般,若不是荣睦拦着,早就跪在地上,像祭祀那般,行三跪九叩之礼。
可荣睦毕竟入世尚浅,终究还是难以抵挡二人的连环马屁攻势,随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让荣睦仿佛飞上了九天之上,俯瞰着身旁一群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凡人。
好像他一开口,说出的就是至理名言,只得千古传诵,一个无脑的想法,都足以让世人认真研习,流传千古。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荣睦沉浸了在类似于酒醉之后,方才出现的幻觉之中,可明明自己还能走直线,看人也没有重影,跟没有头晕之感。
好在安宁城的冬天,夜晚早早就会降临,酉时三刻刚过,听了整整一天马屁的太阳,就带着浓浓的鄙夷,让残忍的荣睦从白日梦中醒来,留下他一人有些痴狂的在大街上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