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像求学的短短十来年,当时总觉得学习辛苦,课业如山,学期末的成绩,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成家之后,方才觉得,那时的日子最为幸福。
可不管怎么说,时间是自变量,人的命运是因变量。认为过去比现在好的人,大多都是现在过得不如意,就好比拉着现任女友的手,还总会想起前任女人的diao丝,总在埋怨生活的不公,却不知道这是自己不努力的后果,造成了结交不到比前任更优秀的女子。
不愿自甘堕落的荣睦,偶然还会想起热情似火的萧笛霏和冷若冰霜的晔雨,毫不顾忌形象,大快朵颐的情景时,依旧有些忍俊不禁。
感叹一句:这世间配的上佳人的不一定是才子与钱财,还有美食。
随后,他很自觉地从混吃等死的慵懒中爬起来,准备由三天晒网的悠闲,转变为两天打鱼的忙碌。
于是,安宁城彻底完成交接过后的第三天,他安插下几个可靠的眼线,便不再插手安宁城的任何事物,放心地交给两个高级雇工——雍广良与周贺全权处理政务和军防。
自己则赶往坝阳州城,一边等待安宁城工坊区生产出商品,以便赶往瀑龙州城,打通一条新的上路,一边着手准备坝阳州城的修筑,让自己的实力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离别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也同样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比如得到荣睦恭维和拉拢的雍广良和周贺就很开心,他们自认为既达成了晔治罡的委任令,积攒了晋升副郡使和三等郡督的资本,又博得了荣睦的信任,可以安心地在安宁城干活,不必疲于应付这个虽然没有得到封地,但麾下队伍战力惊人的侯爵。
悲伤的自然是安宁城中的百姓,做为各个王朝中的底层,他们没有左右自己命运的能量,活着只能靠命,好在安宁城的商铺和工坊非但不会让他们再度变成流民,书院还会让他们的子女得到走入仕途,过上衣食无忧日子。
当然,鱼跃龙门的孩子只能是少数,好在工坊还会给大多数兜底,招收他们做为雇工,继续从事父辈们的活计。只不过,要求会提高不少。
因为萧氏布坊裁缝店的掌柜萧笛霏,从未停止过实现父亲梦想的脚步,依旧在执着的研制着新型纺织机。除此之外,荣睦从老夏鬼那里获得的人皮面具染色剂,也在柴恩的手中,逐渐有了印染布料的功能,只不过还处于试验阶段,所以萧笛霏也就多出了个研制染色剂的大工程。
加上荣睦许诺会在坝阳州城,有更好的发展,在她购置的地皮上面,修筑更大的布店和裁缝铺,以及拥有新式纺织机和印染工艺的布坊,于是,萧笛霏对于荣睦的离开,多了一份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既没有得到荣睦满足晔治罡苛刻条件的许诺,也未得到他拒绝晔治罡无礼条件的晔雨,恐怕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知所措的人了。
就算她冰雪聪明,杀伐果断,也没法得到荣睦的直截了当的回答,更猜不出荣睦这么做的原因,尽管她很想一探究竟,可荣睦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见雍周二人顺利完成了晔治罡的州王令,应该可以稍作缓和,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站在卸下武器的双桅战船船头,荣睦望着头顶的明暗不一星河,有意无意地寻找着其中最亮的一颗,却不想犹如猴子搬云米似的,找来找去,也未能如愿,只得付之一笑。
看着灯火通明的安宁城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了坝阳河平静的碧波之中,迫不及待大展拳脚的荣睦,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昨日安宁荒郊处,庇护流民栖身地,转眼四季已是城,富足生活欢笑驻!
许久未曾吟诗作对的荣睦,迎着寒冷的河风,在兴头上自顾地喃喃作起了诗。这一刻,他发现与安宁城五万百姓的幸福生活相比,似乎身上数十亿铜币的负债,犹如一根鸿毛,轻轻一哈气口气,就能将之送到九霄云外。
“怎么,难不成对这座小城有了依恋之心?”墨先生缓缓走到荣睦身旁,眺望着远方的星辰,涌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道。“还是不想去更大的坝阳州城发展?”
不待荣睦开口,继续猜测道。“或者是放心不下萧笛霏?”
“老师说笑了,荣睦只是感觉过去的一年半里,有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无奈,原先只想当好大青山的文书,可以自力更生,顺带让查明鉴等仅剩的十余户百姓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却不想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荣睦苦笑着摇了摇头,有种恍若隔世错觉,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景象,在星河的柔光下依依重现在眼前。
“世事难料,过好当下,方才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墨先生并不排斥荣睦的胸无大志,相反他十分认同这种不好高骛远,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情的做事风格,先不说他之前见过多少类似牛皮吹得震天响,本事只能搬砖头的所谓青年才俊,刚刚过去不久的特殊郡试中,晔治德的儿子晔戟,就是其中一个。
墨先生见荣睦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很好奇,这些榉木制成的家具,真的可以在瀑龙州城大卖特卖?”
荣睦只是神秘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双手撑在栏杆上,任由河风吹过耳畔,倾听着呼啸的风声,只感到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在随之而来的凉意中,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大胆去做,小心为妙。”语罢,墨先生缓步走进了船舱,只留下荣睦一人发呆。
风渐渐变大了,坝阳河的浪头增高了不少,拍在双桅战船的船头,只是激起了点点水花,根本难以撼动这个河中的巨无霸。
这时,晔雨的倩影,出现在了荣睦的身后,若所有思地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琢磨着还未找寻到答案的谜题。
良久,她露齿一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朝着荣睦的身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