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小的名叫黄铁蛋,是石川郡人士,听说您打算要给俺们建房子,不知能否卖给俺?”黄铁蛋解开搭在肩上的两条铜钱褡子,双手呈送到荣睦的面前道。“这是俺家的全部家当,一共两千铜币,若是不够的话,俺愿意从钱庄再借贷一些,俺还不上了,还有俺儿子、俺孙子……”
“不错,听说黄锦义这个大奸商已经被您惩治了,今后就没有人再会逼着俺们去借高额利息的铜币了,所以您一定要把盖好的房子卖给俺们呐!”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撕扯着低哑的嗓子,拼命地嘶吼着。
“侯爷,侯爷,您有没有在听呐,还是觉得我们还不起钱?”一名四十来岁的家庭主妇,顾不得什么所谓的妇道,凭借着壮硕的身子,挤开人群,紧紧地捏着荣睦的肩膀,一边使劲的摇晃着他,一边大声的喊着。
本就有些发懵的荣睦,只感到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身子也被摇得快要散了架,他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位大婶,居然比自己的力气还要大,自己就算使出全力,都无法从她的手里挣脱。
荣睦无助地看了眼好不容易才挤到自己身后的戴瑞和吴战龙,只见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无奈,面对如此热情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出手,只好在一旁看着,确保他不会被挤死。
“够了!”荣睦怒吼一声,觉得自己亲自动手,顺着大婶积压自己肩膀的力道,肩膀猛然一缩,像条泥鳅似得,窜出了她的双臂,然后双腿用力一蹬,灵巧地爬上支撑帐篷的竹子,从透气的缝隙中钻了出来,高高地站在了帐篷的顶上。
他环顾四周,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站满了情绪激动的百姓,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背着或鼓或瘪钱褡子,恨不能直接甩到自己的脸上来,只为争取一个购买住宅的机会,得到一张地契和房契。
恼怒、不解以及惊恐等负面情绪,瞬间涌上了荣睦的心头,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些刚刚才吃饱饭的百姓们,为什么得知自己要在坝阳州城,大兴土木时,不惜倾家荡产,甚至是赌上自家三代人的命运,也义无反顾。
此刻,他突然有种自己变成了暴君,被群情激奋的百姓群起而攻之的错觉。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商人血脉,也仿佛瞬间蒸发,根本没有发觉,那些百姓的眼神中,分明闪烁着难以控制的狂热。
“你们他娘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染上了什么怪病,又或是着了云苍宗的什么魔怔,本侯原先只打算让你们免费住的房子,你们却非要花钱去买,这究竟是何道理?”
荣睦扯着嗓子,大声地怒吼,发泄着心中的委屈、不满与恼怒。只不过,就算他练成了传说中的狮吼功,也难以在被万余人围攻之时,还能够用声音力压众人,控制住这个极为混乱的场面,可他仍旧不甘放弃的继续喊道。
“趁本侯还没有发货,速速滚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本侯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罚没半月的粮食和蔬菜,剥夺购买禽肉、茶叶和水酒的资格,以儆效尤!”
现在的荣睦已经被气得有些神志不清,可他仍旧没有把文官武将们那句挂在嘴边的要人性命之类的威胁拿出来吓人。因为他本身就对这样的威胁深恶痛绝,自然也就不愿拾人牙慧,而是很有见地的另辟蹊径道。
只不过,这样的小聪明,在墙倒众人推的紧要关头,毫无作用,围在帐篷四周的百姓,并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依旧振臂高呼,要荣睦一定给他们留一间可供栖身的地契和房契。
终于,荣睦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手更是不自觉地频频伸去腰间,想要拔出挂在那儿的钨铁剑,发出死亡的威胁。可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这种冲动,继续开口嘶吼着。“给你买半刻钟的时间,都给本侯滚,滚,快滚!”
“侯爷息怒,草民只是想要出钱购买土地和房屋,别无任何恶意!”
就在荣睦怒火攻心,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名二十来岁的强壮青年人,突然伏跪在了地上,借着刚才的冲动,竟然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宛若一个受到了极大委屈的孩童一般,顿时涕泪横流。
周围刚才还叫嚣着要荣睦一定给自己出钱购买房屋的百姓,立刻泄了劲头,纷纷停止了叫嚷,争先恐后地伏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朝着荣睦磕头。
这个奇怪的景象,旋即影响到了周边的百姓们,不过半刻中的工服,那些围在帐篷四周的百姓们,就全都伏跪在了地上,宛若一只只温顺的绵羊,等待着主人的宰割。
眼前的一幕,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荣睦的脑袋上,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
“有话好好说,不要在本侯面前跪着,你们都比本侯年长,随便跳出来一个当本侯的爷爷都不为过,不要折本侯的寿,凡事有话好好说!”
荣睦最见不得别人行跪拜之礼,就算是降服也不行,在他看来,不论男女,除过皇帝,跪天跪地跪父母就行,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表明心中的臣服与顺从,于是使劲得摆摆手道。
“都给本侯站起来说话,告诉本侯为何一定要花费毕生的积蓄,甚至不惜搭上后辈几代人的前途,非要购买这无用的土地和房屋,白白浪费数十年来的辛苦努力,难不成是信不过本侯会让你们免费居住吗?
有了这些钱财,多去买些茶叶、禽肉、水产和水酒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是美哉快哉,你们又不是不清楚,那两张无用的废纸根本毫无作用,别说是郡王了,就是区区一个奸商黄锦义,都能让你们血本无归,如此这般,为何还拼死坚持,简直冥顽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