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在上,请再受不肖子孙荣修远一拜。”荣修远稍作缓和情绪,再度对着荣家先祖的牌位,极为恭谨地磕了三个头,旋即缓缓站起身,抱拳继续道。“这份旧恨,请先祖算在荣修远的头上,有任何怪罪,都冲荣修远来,与现任家主荣景山无关。”
“父亲,此事荣景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您为何如此这般,要将所有罪责拦在自己身上?”荣景山松开抓住荣睦的右手,上前几步走到荣修远的面前,恭谨地对着先祖牌位施了一礼。
“好了,今年的祭祀仪式到此为止吧!”荣修远拦下了正欲开口的荣景山,对着满脸复杂的荣睦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提高了嗓音继续道。“先前倒是爷爷昏庸,将敌人想得太弱,这才让你走入仕途之路,如今回头再看,真是悔不当初,为了荣家的长远考虑,旧恨全都归在爷爷身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今后全由你去闯荡!”
“多谢爷爷,荣睦定不负期望!”荣睦看着荣修远脸上的不容拒绝之色,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卸下压在荣景山肩上的重担,同时也让自己放下这段恩怨,牢记自古民不与官斗的古训,避免荣家重蹈覆辙,不禁鼻头一酸,很想许诺答应。
可一想到晔治年昏庸无度,沉浸与内斗带来的乐趣之中,对于百姓的疾苦不闻不问,荣睦心中就涌起滔天的怒火,若不是自己拼死一战,暂时获得了丘陵郡的控制权,让三十万处于饥饱边缘的百姓,得以离开蜗居数代的穷山恶水。
另外,在他不饿肚子,不被人欺负的愿望中,更是绝不容许自己的亲生父母在皇城天牢里面蒙冤受屈,若是未来某日奸诈小人,再满口胡言地血口喷人,晔治年很有可能会对他们下死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缓缓地跪在地上,向荣修远磕了三个头,以示对爷爷一片良苦用心的感谢。毕竟,荣修远之所以这么做,并无任何恶意,而是在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家。
想到这里,荣睦也就放弃了和荣修远争论对错的打算,全盘接受了这份来自家族的温暖,十分乖巧地道。“荣睦谨记爷爷教诲!”
“那便好,那便好……”荣修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才那股不容质疑的前任家主气势,也随最后一丝复仇的也行,一同烟消云散,看上去就如同邻家的老者似得,满脸的慈祥,很快,他有些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抹亮色,清了清嗓子道。
“眼下景山在千韧州的森林中,忙着砍伐运送杉木和松木的买卖,景水则在开拓着果树种植的买卖,荣昊和荣月也分别经营着木匠铺和糕点铺,所以老夫这个闲人还是打点一下赤杨木的买卖为好,人可不能忘本呐,这买卖养活了我荣家三代人,不论如何都不可丢弃。”
“父亲,您年事已高,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万万不可再去操持家业,劳心劳神,万一累坏了身子骨,先祖定不会宽恕我等的罪责,眼下我荣家事业蒸蒸日上,赤杨木买卖完全可以依托于唐庸或是荆政来处理。”荣景山顿时一惊,连忙凑到荣修远身前,躬身抱拳道。
“是啊,眼下赤杨木的收益,仅占荣家总收益的两成而已,一旦果树买卖步入正轨,其所占收入定然可以忽略不计,父亲完全没有必要劳心劳神,将心血花费在赤杨木买卖上面。”荣景水也连忙凑到荣修远身旁,好言劝慰道。
“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爷爷若是实在想做些什么,荣睦手头的事物,完全可以随意挑选一件去做,至少比起打理赤杨木的买卖要轻松许多,况且眼下荣睦正缺人手呢!”荣睦也连忙劝说道。
“晚辈们的事情,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免得你们会说人老不中用,所以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也莫要操心,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还是知道的!”荣修远呵呵一笑,以此扶起施礼的荣景山、荣景水和荣睦,悠然地抚着白胡须,望向先祖牌位的目光中,已经少了刚才的自责。
“既然父亲心意已决,那么我们这些后辈们,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阻拦的必要,只要父亲开心便可。”荣景山舒展开紧皱的眉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道。
荣景水、荣月和荣昊等人见状,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精神,也随之松弛下来,今日祭祖之前,他们就曾多次听闻到荣修远震怒的消息,还以为又有皇族中人来难为荣家,没想到荣修远只是对荣景天的事情自责而已。
毕竟,别说是对当朝皇帝付晔治年了,就是连他传下的圣旨,都不敢违抗分毫,就算如今面对被荣睦收缴了郡王印的晔治德时,他们都十分畏惧,远远地看见时,基本都会敬而远之地绕道避让。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荣睦非但不畏惧郡王,一下子收缴了晔治德和晔雨两位郡王的大印,连宗氏王朝丘陵郡的宗晟炎也没有放过,还将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私人财产,帮助荣睦度过难关。
“好了,今日的祭祖仪式,就到此为止吧!”荣修远看了眼基本燃烬的香蜡,忽然发觉一阵莫名的倦意袭来,暗道一声:真是人老不中用,祭祖都能如此耗费精力。殊不知这乃是肩上抗下了长子和儿媳沉重的冤屈所制,为了不让家中担忧,对着先祖的牌位施了一礼,不再理会还未安排妥当的丰收和开工庆典,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
“劳烦父亲、小叔、堂姐和堂哥好生休息,明日的庆典可比今日的祭祀繁重不少。”荣睦看着荣修远避之不及地离开,知道他不愿凑这个热闹,也就不再勉为其难,见众人十分郑重地点点头,这才赶去州令厅与晁起阳再商议一番明日庆典的各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