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凡是皇族中人,都觉得自己必须登上皇位,一展绝世才华,救民于水火之中,方才能彰显皇恩浩荡,让史书记载下你们的丰功伟绩,让后人敬仰?”
荣睦怒极反笑,虽然知晓皇族中人几乎都有这种近乎于变态的自恋,可每当亲耳所闻时,心中依然无法做到不起波澜。
如果现在晔治廉在场,他肯定会比晔雨更加飞扬跋扈,估计就连他是一统磐石大陆,超越中域王朝所有的帝王一类的大话,也能说得出来。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晔雨不以为然地笑笑,丝毫没有把荣睦的嘲讽放在心上,目光转向坝阳城的方向,那儿在霸阳州城修筑之时开始,就沦为了一座空城,尽管比起只剩下废墟的良安镇来要好无数倍,但早已没有人气,想要恢复如初,基本没有多少可能。
所以,她干脆把视线转移到瀑龙州城那儿,不由得燃起了一股大干一番的熊熊烈火,首当其冲的便是要解决掉窝囊无奈的晔治罡。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鸿鹄之志应该是在瀑龙州城吧,那个晔治罡虽然胸无大志,可很少为祸百姓,搞出什么苛捐杂税来搜刮民脂民膏,你这般鸠占鹊巢,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
荣睦早就知晓了晔治廉借势晔治罡,想要就此上位的不耻勾当,没想到被自己亲手粉碎了之后,晔雨居然没有半点死心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的将之称为鸿鹄之志,忍不住追问道。
“尸位素餐,便是为祸一方,懒政,就是在辜负陛下的信任,不作为,定然也等同于鱼肉百姓,我这么做,完全就是履行我郡王的职责,这点浅显易懂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晔雨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刘海,极为认真地盯着荣睦,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语气也变得冷厉起来,似乎是在警告对方,莫要得寸进尺。
“你皇族中人的规矩,我荣睦不想知晓分毫,但我想问雨郡王的是,难不成我霸阳州城的未来发展,还比不过一个长时间停滞不前,基本被万山皇城掏空了的瀑龙州吗?”
荣睦见晔雨摆出了一幅皇族特有的蛮横,并未有丝毫的退让,反而停止了胸膛,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大言不惭,区区一个小小的难民聚居区,才刚刚摆脱了饥饿,也敢妄自称大,自诩霸阳州城,荣睦,你身为万山王朝的侯爵,非但没有想着如何为万山王朝效忠,反倒在此自立为王,究竟是何居心?”
晔雨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下来,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寒意,眸子里也满是杀气,显然这几个月在霸阳州城的舒适生活,并未让她产生分毫的好感,反倒令她心生不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荣睦虽然一直感恩于你对我的帮助,但这也不是我任你摆满的理由,而我更没有做木偶的打算,所以但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女皇梦,我当我的小商贾,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荣睦顿感面前的晔雨,已然不再是那个厌倦了皇族的尔虞我诈,自相残杀的邻家女孩儿,更不是什么红颜知己,那股令心跳加速的莫名好感,也瞬间戛然而止,可他依然还念及旧情,也就不愿再回怼什么,只是摇头一叹,拂袖而去。
“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臣服于我。”晔雨并没有丝毫的愤怒,那张冰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君王方才拥有的威严之色,若不是骨子里仍然有股少女特有的气息,她的确拥有王者之气。
两个时辰后,在荣睦的欢送下,她带着瀑龙州近卫军的部分可用之人,以及所有的亲信,缓缓走出了霸阳州城,计划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磐龙郡城,开始积蓄力量,准备取代瀑龙州城的晔治罡。
“这一亿斤粮食、一亿铜币,还有你的父亲,都一并带走,从此你我两不相欠!”荣睦十分大方地指着数百辆满载着粮食的马车,还有一辆属于晔治廉的豪华马车,上前几步道。
晔雨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从身后的侍者那里拿过一张契约和一个火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十分坚定地将契约凑到火焰旁边。
呼!
那张精致的契约,刚一接触火焰,就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在威风的吹风下,发出阵阵的呼声,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正在低吼似得。
见契约被彻底烈火包围,她随手轻轻一扬,那团火焰就飞到了半空之中,宛若火凤凰似得,飘逸地舞动了几下,就化作一团黑灰,在风中消散而去,然后漠然地看着荣睦,就像是在看一块石像,没有半点情感。
荣睦见状,也只是咧嘴笑笑,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在他看来,皇族契约是否被她销毁,已然不再重要,因为彼此之间并不是平等地在做交易。
自己更像是一个被无情压榨的奴隶,不光需要感谢皇族给予活命的机会,还得玩命地为他们做工,完成契约所得到的的,不过是能够继续活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甚至就连一句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都得不到。
邵非充曾经无数次地喃喃自语:众人皆平等,没有人天生不凡,众生也都有活命的权利,不论何人都不得无理剥夺。
起先,荣睦对于这个陌生的理论,完全不知其意何在,因为他读过的所有书卷,并没有任何类似的记录,如今,他终于用亲身经历,明白了前半部分的含义。
至于后半部分,他依然不大清楚,但这一刻,他有了一种让百姓能过上富裕日子,并没有什么可骄傲的想法,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百姓们辛苦劳动换来的,自己只是不想被皇族、文官、武将还有云苍宗人要了小命才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也跟皇族中人没什么区别,都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方才有百姓幸福安定的生活,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既是向过去的自己告别,也是在送晔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