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这与当时刚到千韧州城时的经历十分类似,荣睦才初到三湖州城,就成了挂在百姓口中出现最频率最高的人。
这个从万山王朝来的神秘侯爵,用一种近乎神奇的方式,翻手把千韧州城响当当的人物——千韧州水军统领海明阔弄成重伤,顺带还摧毁了一艘双桅战船,造成了数十名水兵的伤亡。
由此可见,不论书读得多与少,文化程度的高与低,都对传闲话和看热闹的热情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还有助于前者技艺的提高。
待得荣睦刚刚走进州王府时,他由万山王朝侯爵的身份,已然转变成了通晓驭火之术,翻手便可夺人性命的巫妖术士。
对此,毫不知情的荣睦,只觉得登福寿殿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由于货船内空间狭小,昨夜只能跟钨铁锭同床共枕,又遭遇了长达数个时辰的颠簸,根本就没有睡好。
如今爬起高达十二层,共有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的福寿殿来,他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腰部早已酸软无力,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沉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的汗水,早已浸透的衣裤。
宗晟炎和徐江虽然身轻如燕,一步能跨两个台阶,但心情却极为复杂,甚至还有些沉重,就算宗晟厚不了解他们的处境,和现在的身份,但身为郡王和武将,印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备受煎熬。
崔彧的脸上则写满了期待,尽管年过六旬,上起楼梯来,腿脚有些蹒跚,可凭借心中复仇火焰的支持,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远比荣睦的状态更好。
哐当……
厚重的开门声传来,两扇足有两丈多高大门徐徐打开,几名穿着刺绣丝绸的侍者,左右排列而来,迎接荣睦的到来。
“你就是荣睦吧!”一位白发苍苍的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荣睦,扯着嗓子问道。
刚刚走到平台上的荣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对着宦官施了一礼。
“年纪轻轻,身子骨就如此虚弱,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就让你如此狼狈,将来就算能成气候,也是个短命鬼。”宦官冷笑一声,轻轻一甩拂尘,顺势转过身去,阴阳怪气地道。“随我来吧!”
荣睦这才忽然发现,专门服侍皇上的宦官,居然出现在了州王府内,而且看其服饰和谈吐,品级比起云东直来也低不了多少,连忙看向比自己了解更多信息的宗晟炎,却不想他只是挤出一个苦笑后,只好带着疑问跟随着宦官的脚步,走进了大殿。
很快,他就惊奇地发现,大殿的地上的木地板,居然是由墨黑色的香桐木制成,古朴中透着肃穆,几根粗壮的朱红色柱子上面,盘着纯金制成的扎龙浮雕,仿佛一阵风雨过后,它们就可腾云驾雾。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大殿正中处,摆着一张巨大的书桌,仔细看去,精致的雕工,很好的利用了其细密的木纹,刻画出了类似山峰般的厚重感,让其特有的金红色,充满了雄壮之感,显然只有极为稀有的刺猬梨才能彰显出这般气势。
“赐座。”正在埋头批阅卷宗的宗晟厚,并未抬头分神,只是毫无语气地道。
几个品级较低的宦官,立刻搬来了数个刺猬梨制成的椅子,整齐地摆放在台下。
荣睦有些意外地坐在了刺猬梨椅子上,等待着宗晟厚的主动出击,因为有些紧张,他轻抚着扶手上传来的细腻之感,忍不住再度赞了一声,做为木材买卖的商人子弟,他十分清楚刺猬梨稀有程度,据说它的价值等同于黄金。
换句话说,一两刺猬梨,就能换到一两黄金,而且还有价无市,因为黄金能从遍布在各地的金矿里挖出来,但刺猬梨生长的地方为数不多,几乎都在悬崖峭壁之上,且至少需要五百年以上,方才可以成材。
此外,砍伐它也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在几乎是绝壁的地形下,伐木人腰间缠着绳索,抵达树下,再将其拥绳索捆牢,以免坠落,然后再去砍伐。
生长了数百年的刺猬梨树,中心并未变空,反倒异常的结实,它细密的树纹,其实就是一层有一层的铁皮,砍伐起来极费力气,三四个人足足要砍上七八天,方才能将这个百钧的大树砍成数段,再用牛马将之拉回,整个过程都是极为危险,死人死牲畜的事情常有发生。
“说说钨铁锭的事情吧,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宗晟厚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大殿内的沉寂,他依旧没有抬头去看荣睦,视线还在一份未批阅完的卷宗上面。
可能是由于其中涉及的内容太过重要,自从荣睦进来之后,他一直都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内容,手中握着填满墨汁的毛笔,也差不多快要干了。
“请问州王大人,海明阔将我们拦在三湖州城,还用轰天铳向我们开火,是不是你的命令?”等候多时的崔彧,连忙对着荣睦做出了手掌下压的手势,示意一切交给自己就行。
“整个三湖州很大,我就算日理万机,也不可能事必躬亲,如果有不妥之处,还望尔等包涵,如若不然,就给本王闭紧嘴巴,莫要言语,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宗晟厚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眼瞥了瞥荣睦等人,虽然并没有动怒,可州王的气势显露无疑,瞬间就令场中的气氛变得凝固起来。
好一个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这宗晟厚果然是霸道无比啊!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虽然很想与宗晟厚正面过过招,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可看在崔彧复仇心怯,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只好摆出了作壁上观的姿态。
“我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就是让州王大人损失了十几门轰天铳、一艘双桅战船,还有几个水手而已,相比以州王您的气度,这点东西应该不算什么吧!”
崔彧并未被宗晟厚的蛮不讲理吓到,反而笑眯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