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霸阳州城的第一批援助物资,按照计划的时间,抵达了瀑龙州城,足足饿了大半年之久的饥民们,终于第一次吃饱了饭。
为了防止有人被撑死,安宁军的将士们多出了一个监督百姓吃饭的职责,从盛饭到吃饭再到盛饭和吃饭,这每一个过程,都有专人按人头认真统计饭量。
尽管能在瀑龙州城内生活的百姓们,都是手艺精湛、学有所成、家底殷实之人,对于吃食的讲究程度,比起郡城来自然要高上不少。
可挨了大半年的饿之后,这些个所谓的讲究,自然也就统统舍弃,虽然并未到郡城、城和镇子一带,饥民们啃树皮,吃观音土的地步,可饿死人的事情,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他们也就忘记了这个讲究,捧着碗里的粟米饭,吃着盖在上面的萝卜和白菜,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放在千韧州和瀑龙州的百姓们身上,就有些不恰当了,毕竟,在好死和赖活着二者之间,除过尊严和情感之外,几乎都会选择后者。
凡是没有绝对,这一条对于那些个城中的豪爵级别的商人们,就基本不起什么作用,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大老爷们,自从吃空了自家的粮仓之后,听说安宁军的伙食极好,不光有数目管够的大米饭,还有肥美的禽肉,爽口的凉茶,不争气的眼泪,就从嘴里面流出来了。
为了满足口舌的享受,这些个豪爵们,纷纷找到荣睦,要求花钱品尝安宁军的伙食,遭到了荣睦的言辞拒绝,他十分清楚,优良的伙食,是安宁军战斗了保证。
况且,安宁军中也有着严格的军规,只不过,崔彧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甘愿把自己的那一份伙食,让给城中的豪爵们,并且还鼓动安宁商盟的其他商贾,出售自己的那一份。
当然,这一天的伙食,费用足足高达一百万铜币之多,即便如此,豪爵们还是抢破了头皮,争夺许久没有品尝到的禽肉。
俗话说得好,崽卖爷田不心疼,能够达到豪爵阶别的商人,资产足有千亿铜币,而且还只多不少,一天吃掉一百万铜币,对于他们来说,无非是九牛一毛而已。
反观崔彧等人,单靠出卖自己的伙食,一天足足赚到了一亿铜币,着实令荣睦眼馋不已,恨不能也把自己的伙食拿出来卖钱。
可这样以来,只会带坏安宁军的将士,让他们也纷纷效仿,造成军纪大乱,战斗力锐减的不利后果,从而让安宁军对晔泰、晔雨和毕胜的震慑力降低,失去对目前局势的掌控力度。
所以,荣睦再感叹民以食为天的同时,也只好带头把每日一百万铜币的三餐,硬着头皮咽进肚中,捉摸着让霸阳州城的下一批援助物资中,多带些禽肉,如果可能的话,河鲜干也一并来点,高价卖给这些个财大气粗的豪爵。
经过十多天的喘息,仅剩四十来万的两州百姓,基本恢复了体力,情绪也逐渐好转,或许是骨子里对土地的眷恋,也可能是数千年以来在土地里刨食的习惯。
他们从填饱肚子的第二天开始,便扛着各自携带的农具,或是荣睦纷发的农具,赶至瀑龙州城以南的田地,忙活起平整田地的活计来。
换做以往,玉米和高粱已经长到了半人多高,只需再过两月,就能收获了,可如今,数十万亩的田地里,到处都是干透的淤泥和被太阳炙烤的裂痕,看上去了极为可怖,就连生命力极为顽强的野草,都已经干枯。
洪灾和战乱过后的旱灾,让这片万山王朝排行前列的州,瞬间跌入了谷底,除过短时间内难以恢复的农业生产之外,瀑龙州的瓷器产业,也遭受了重创。
陶土的取材地,早已被洪水冲毁,完全丧失了出产的能力,森林里面的树木,也同样尽数倾倒,让城内的陶器工坊,失去了原材料的供给,全都陷入了停产的状态,所有的雇工,全部失业,丧失了生活的来源。
因此,与恢复农业生产相比,如何让瀑龙州城的陶器工坊复产,是让荣睦最为关心的事情。他明白,陶器工坊与钨铁工坊一样,都是各地需求量极大的商品,随着品质的提升,价格也随之提高,是赚取铜币的重要商品。
不过,在经历了寻找钨铁矿脉的曲折过程之后,荣睦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焦躁,打算慢慢寻找陶器工坊的恢复之法,顺便也寻找新的出路。
“此战已经触动了万山王朝的根本,要不了多久,宗氏王朝必定会出兵来犯,王朝战争已经难以避免了,荣侯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站在城门楼前的墨先生,忧心忡忡地看着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战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地提醒道。
“根据我的预估,大概八个月后,宗氏王朝的军队就会来袭,那个时候,正好冬去春来,积蓄足够的力量,正值兵强马壮之时,是进攻的绝佳时机。”
“天灾人祸的阴霾还未完全挥去,又要陷入战争的泥潭,难道真的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时间,步步紧逼地好让我在绝路之上走快点吗?”
荣睦忍不住长叹一声,看着热火朝天的瀑龙州城内外,正有不少百姓们,忙活着修缮城墙、房屋和道路,努力恢复着往日的生活,心头升起一丝怒意。
“该来的总会来,这片看似太平了足足千余年的磐石大陆,很有可能就此重燃战火,中域王朝覆灭时的场景,也会大概率的重现,不知荣侯可有一统磐石大陆的雄才大略,超越中域王朝的辉煌,缔造出一个全新的王朝,在青史之上,留下你荣睦的大名?”
墨先生倒是一脸的平静,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没有半点忧虑,反而露出一丝期待的表情,轻抚着胡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