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好坏,能够影响人的心情,甚至会左右对事物的判断,有时候,当下局势的好坏,同样也能影响到人的味觉,即便嘴里吃得是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
固守在丘陵郡城的安宁军将士们,虽然能以逸待劳,可以吃到肥美的油炸鸡肉和烤鸭肉,喝到解乏的茶水,舒舒服服地躺在营房内休息。
但白天的惨烈战斗,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伤兵营内传出的阵阵惨叫,更是让他们对这些饭食食之无味,胃口全无,食欲大减,急的火头军们,还以为是伙夫们中了邪,忘记如何烹制的技艺了。
荣睦心烦意乱地骑着战马在阵列中巡视,他发现安宁军将士士气低落,各个垂头丧气,完全没有丝毫的战斗欲望,灵机一动大喊道。
“谁吃得多,吃得快,吃得香,就可获得一百铜币的奖赏,谁吃得少,吃得慢,吃得不香,就罚没军饷两百铜币,听到没,就是在说你着呢!”
“是,侯爷!”
兵勇顿时一愣,见荣睦正盯着自己,连忙扯下一只鸡腿,张大嘴巴塞了进去,用力地嚼了几下,狠狠地咽到了肚中,然后又撕下一只鸡翅,囫囵吞入嘴中,连骨头带肉的用力撕咬着……
“赏!”
荣睦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就一路小跑到那名兵勇的身旁,把一枚铜制刀币,放到了他的碗边。
见周围的将士们,纷纷一改刚才的犹豫,抡起膀子,大快朵颐起来,荣睦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清楚,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安宁军将士们的心理防线,必须比城墙还要坚固,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得吃饱肚子,方才有一丝可能。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时间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在战斗的间歇期间,抓紧时间补给,为下一轮战斗做好准备。
就在安宁军将士们开始狼吞虎咽的时候,一名身手精干的斥候,匆匆翻下战马道。
“禀报荣侯,宗氏大军阵列开始向前推进,看样子是打算用轰天神铳轰击城墙。”
“继续吃饭,才能储备更多的体力,现在还轮不到你们上阵,做好和敌人肉搏的准备就行!”
荣睦连忙安抚准备丢下碗筷的将士,心急火燎地跨上战马,朝着城墙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暮色的笼罩下,负责加固城墙的黎威,一面小心翼翼地带领一众身着黑衣的工匠们,清理着城墙之上的残局,一面指挥着数台新型长臂吊车,把重达一万斤的轰天铳和稍微轻一些的轰天神铳以及铳弹火药等,从城墙下面的马车上,直接吊运到城墙之上。
这台吊臂足有二十丈的长臂吊车,是黎威等一众工匠们的杰作,它依靠复杂的滑轮组,在耕牛的施力下,可以转运各类货物,是修筑房屋工坊、军事工事和港口码头的利器。
“现在城墙上已经排布了一百门轰天铳,十门轰天神铳,考虑到居高临下和顺风等优势条件,前者的有效射程肯定超过两里,后者也将超过两里半,基本能够覆盖宗氏大军阵列。”
聂逊经过仔细测算,对着仔细观察敌情的荣睦道。
“相信这一轮对垒,我安宁军应该不会处于下风,甚至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扭转一下不利的局面。”
“那便有劳聂统领了,整个战局的走向,就看今晚的战斗了,尽管敌阵拥有五百门轰天神铳,八百门轰天铳,是我们的十三倍之多,可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荣睦放下望远镜,面色极为凝重,在思索了片刻后,决定出动实力同样并不占优的水军,试着和敌军交手,尽可能地为陆军能减轻一些压力,于是对着一旁的传令官道。
“给徐江发霜鸽信,告诉他等到火器营开始进攻之后,便可自由攻击,不过我建议他最好先把宗氏大军的水军击溃,掌握坝阳河的控制权后,再想办法攻击其火器营,尽量将他们的神火飞鹰和神火飞鸽等对我们威胁较大的火器先行摧毁。”
“轰天铳阵列听令,装弹!”
聂逊重重地点点头,走到身边的轰天铳旁,俯下身子,凑到铳管上的瞄准器前,闭上左眼,再度认真地确认方向后,成竹在胸地道。
“开火!”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响彻丘陵郡城的墙头,一百来门轰天铳喷吐而出的火舌,宛若一团燃起的篝火,瞬间照亮了丘陵郡城的一角,荣睦疲惫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多出了一分坚毅。
“但愿能出奇效……”
他知道,白天的战斗中,宗氏大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若是再不予以回击,试着扭转颓势,两三个时辰之内,丘陵郡城必定失守,因此,他不自觉地望向了丘陵郡城码头的方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丘陵郡城码头上,徐江紧紧地盯着城墙上面的动静,见那儿火光冲天,巨响随之传入耳中,他明白新一轮的战斗已经开始。
身为水军统领,他手中仅有四十艘单桅战船和二十艘双桅战船,想要对付对方的两百艘双桅战船的宗氏水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安宁水军占据着更有利的上游,可以使用更为简便的火攻出奇制胜,不过,今夜没有一丝风,想要凭借水流的速度,让火攻船突入到敌军的船队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先去试探一下虚实,再做下一步打算。
徐江无奈地看了眼垂下来的船帆,又看看天空中的云彩,凭借多年的经验,也无法判断今夜的风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下已经无路可退,就算刮起了西风,也要把敌军挡在丘陵郡城外,否则城中就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所以,他感到胸口突然被一块巨石压着,连喘气都变得有些费力,这是他有生以来指挥的规模最大的战斗,而且对手还是自己的敌人,宗氏王朝水军统领海镇雄,所以紧张的情绪,也令他既感到不安,又十分兴奋,于是,他借着这股劲头,狠狠地在胸口处锤了一下。
“安宁水军听力,起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