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宋宏图闻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没有了刚才舍生取义的气势,望向荣睦的眼神中,那股凌厉的目光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他略显迟疑地扫了眼同样面色凝滞的一众先生和名士,见他们也被荣睦的一番话引起了沉思,这才明白就算荣睦立刻同意审判宗晟广,只会带来负面的影响,甚至还会引起宗晟广的反抗,引发死伤无数的兵变。
因为正如荣睦所说,所有律典几乎对皇族没有任何约束,宗晟广就算再怎么残暴、昏庸或荒淫,只要他未曾谋反,便没有治罪的理由。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宋院长若是说什么木匠、石匠、铁匠还有厨子是旁门左道的话,是不是有失偏颇呢,试想一下,若是整个滨海州城内,只剩下了你滨海州书院,诸位先生是否还能有衣服穿、有粮食吃、生病了有药治呢?”
荣睦见宋宏图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清楚,读书人都有这种清高的毛病,却又不肯承认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事实,连忙将话题岔开,避免他揪着宗晟广的问题不放。
“还有,我千韧州、瀑龙州、霸阳州城、三湖州以及滨海州城的四千余万百姓,要吃饭、要穿衣、要做工、要生活,光是靠滨海州城书院或是霸阳州城书院的话,大家都会饿死,还会起来造你我的反,说你我鱼肉百姓,无才无德!
所以还望宋院长莫要太过冒进,先恢复滨海州书院的正常秩序,多培养一些廉洁奉公,德才兼备的年轻人,补充一下文官队伍的空缺才是当务之急啊……”
宋宏图木然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对着荣睦拱了拱手,以示赞叹同他的说法,然后便带着一众先生和名士,像打了败仗的武将,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商会。
“看样子今后商王不光要面对外部的敌人,还得地方来此内部的质疑呐……”
墨先生突然出现在了荣睦的身后,轻抚着胡须,脸上不禁多出了几分凝重,面对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竟然极为罕见的露出了浑身的杀意,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必须得找出个解决之策,否则迟早会陷入到类似于文官、武将、名士以及商贾之间的内耗中去,会极大地消耗我们的人力、物力和精力,想要干成一件事情,难度肯定会更大!”
“宋院长倒是提醒了我,还有不同的声音,这样很好,不会让我变得刚愎自用,当然,这样也挺麻烦,因为他们提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荣睦苦笑着摇了摇头,见墨先生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心理十分清楚将要面对的困难,不由得顿感一阵头疼,于是只得另起话题道。
“咱们还有十一个月时间,来获得平原州和半岛州的控制权,还有两百亿铜币的赋税,先如期完成,再考虑这些问题吧!
身为一介商贾,我能做的除过赚钱之外,恐怕也只有让雇工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矿山、农田以及工坊等地和平安定了吧!”
“那倒也是,商王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封地内基本上再也没有无畏的内耗了,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墨先生收敛住浑身的杀气,看向荣睦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一丝欣慰,语气缓和地道。
“但是,磐石大陆和无际世界之中,有着太多的心狠手辣和贪得无厌之辈,咱们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
“老师提醒的是,荣睦一定多加小心。”
荣睦点点头,转身走入屋内,缓步来到房顶的平台之上,注视着滨海州城港口的方向,看着那儿满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心头再度燃起了新的希望。
他相信,随着破败不堪的场面已经开始渐渐消失,要不了多久,开裂破损的石砖、不见踪影的吊机、消失千年的车马、人声鼎沸的坊市以及只存在于图纸上的三桅帆船,都将会一一重现。
移交权力刚满一个月后,生活依旧奢靡的宗晟广,渐渐开始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开始享受这种悠闲无聊的日子,只不过少了文官、武将还有名士们的追捧,还是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好像少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身为皇族中人,受血脉的影响,对于权力的迷恋程度远比常人更胜,一朝一夕根本无法改变,至少要让几代人不再触碰权力,估计才有可能会淡化一些。
历史上,很多所谓的小人,并不是他本人的品德有多么低劣,也不是他为人阴险狡诈,而是能力平平却又好大喜功,热衷于做许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比如曾经万山王朝的师相章志发,虽然出口成章,文章也写的极为漂亮,甚至还通晓古今,不过大多数都是纸上谈兵,但他为了提高粮食的产量,不顾千韧河年年泛滥,执意在其中游开垦农田,最后不光致使数百万百姓溺水而亡,还耗费了三年大好时间以及数百亿铜币。
宗晟广就属于这样胸怀大志,又没有本事的州王,所以自从州王的位子后,滨海州就开始衰退,成为宗氏王朝的垫底。如今,在面对宗氏王朝分崩离析的关键时刻,竟然连治下百姓的温饱都无法保证了。
当焦头烂额的宗晟广,快要支撑不住,滨海州城内的三郡郡王自立为王的时候,荣睦的特使崔彧,送来了紧缺的粮食,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如今荣睦彻底接手了他的这个烂摊子,所以,可能是知晓了荣睦的所需,借此以表心意,就派人送来了一整车的礼物。
“除过金银财宝、古玩字画还有奇珍异宝之外,最为有价值的,还是这几卷中域遗物,劳烦边先生帮荣睦翻译一下。”
荣睦视若珍宝的捧着几卷残卷,小心翼翼地将其递到刚刚赶至滨海州城的边力手中,按捺住心中的兴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