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演武场跑圈的孺子大约有六七十人,这里的场地并不大,一圈大概也就两百余米。
不过,这些孺子都很年幼,小的五六岁,大的也不过**岁,其中像白崖一样超过十岁的少年,连他在内好像就两个人。
他们跑了几圈之后,步履就开始蹒跚,显然都没有了力气。
中年武师见状,立刻挥手让他们停下,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跟前。
“某乃是振武道场的教长,冯氏武馆的馆主冯扬,你们叫冯教长即可。此外,本馆还有一位武教头和两位文教师长,他们明日才至。今日之后,你们就由我等来教授文武二道!”
冯扬摸了摸长须,扫了一眼众孺子,又看向白崖和另一个貌似十二三岁的少年,“白崖、林牧出列……此二人以后便是你们的班头,白崖为正,林牧为副!以后若有难处,可找他们商议。”
白崖一愣,而另一个少年却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服之色。
“随某到内堂拜祭祖师爷吧!”冯扬宣布完任命,就转身朝武馆后院走去。
冯氏武馆前后共有三弄,进门后第一部分就是演武场。第二部分是生徒的私塾、住所、食堂和澡堂。最后一部分是祠堂,里面放着诸多灵牌。
冯扬带着众孺子进了祠堂,便招手叫来白崖和林牧,逐一给每位孺子都发了一炷香,带着他们跪拜祖先。
白崖不太习惯跪拜礼,不过只是跪一堆灵牌,却没有什么感觉。
冯扬带着大家上完香,施完礼,便挥手打发了堂下的众童子,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这些孩童今天做了数倍于平日的运动,早就疲倦至极。等这位冯教头松了金箍圈,立刻就做鸟兽散,各自回房去了。
众童子都散去了,但白崖和另一个少年林牧却被冯扬暗中伸手拦住,显然是还有事情交代。
“你二人随某过来!”冯扬略带威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带着白崖两人朝一间书房走去。
等进了书房,冯扬在条案后面坐定,扬起头看着两人。
“你二人可知孺子班的班头需要做些什么?”
“义父,我知……”白崖身边的少年,眼睛一亮,抢先举手回答。
“叫教长!”只是未等他说完,就见冯扬沉下了脸,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顿时让少年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委屈地撇了撇嘴。
“是,义……教长!”
“白崖,你说说看?”冯扬这才脸色稍缓,表情平淡地看向白崖。
白崖对冯扬的这套家长做派有些反感,但细思下来,却是暗自一叹。他前世的师生关系更为平等,可那个时代已经没有了尊师重道,师生之间更像是一种交易,充满了铜臭味。
所谓的今不如古,就是这样了!
既然他决定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那么就必须适应这些改变,学会前世教育没有教懂他的尊师重道。
“学生不知,还请教长示下!”白崖朝冯扬抱了抱拳,恭敬地垂首站在原地。
白崖嘴里说不知道,其实心里已经了然。
孺子班共有六七十人,且都年幼。虽说这个世界的人有些早慧,但依然是些孩童,平时少不了顽皮捣蛋,而且很多事情不能自理。
班里的文武教头共有四人,但这些人跟孩童的年纪相差太大,双方有代沟。众童子平时是不会主动找他们的,教头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留意他们。
因此,这就需要他和林牧来处理孩童之间的琐事,换句话说,就是让他们当孩子王兼保姆!
听到白崖的话,冯扬微微挑了挑眉,面前的少年好像跟他想得不太一样。他和王庆的那一番争执,让他对眼前这个少年的虎形拳印象深刻。
后面第三关文试的时候,冯扬特意找来了白崖报名时填写的身份资料。
家境贫寒、父母早逝、天资甚高、教养欠缺、野性难驯,这就是冯扬看到那份资料后,所留下的第一印象。
家境贫寒和父母早逝,在资料中已有记载。
然而,身为金刚寺俗家弟子的父亲早逝,白崖却依然对虎形拳有很深理解。那要么是金刚寺的武僧指点过,要么就是他自己观摩山中猛虎所悟。
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得出天资很高的评价。
教养欠缺和野性难驯,是冯扬的主观臆断。
这一点在后面拿到的文试成绩上也有体现,白崖极差的文试分数,说明他没有过私塾经历。再加上父母早逝,没有了大人的管束,自然就缺少教养,野性难驯。
这样的武生,武馆本来是不会录取的。但幸运的是白崖年纪还小,冯扬认为心性未定,还可以造就,所以就将他安排进了自己的孺子班。
他安排白崖做孺子班班头,是希望通过让他做一个孩子王,增进其责任心和上进心,并努力学习百家诸圣的正确三观,以培养和改变其心性。
但是今天晚上一接触,冯扬发现自己有些武断了。眼前这个少年至少现在看上去成熟沉稳,说知书达理有些过了,可也谈不上缺乏教养和野性难驯。
“你可念过书?”冯扬心念电闪,端起茶碗碰了碰嘴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家父尚在时,识过一些字,但那时年幼,不明所以!”白崖针对自己的假身份,早就打过腹稿,这时候信手拈来,面不改色地扯谎,“后来家父去世,无书可念,村中先生见小子可怜,曾让在私塾外面旁听过一段时日。”
冯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中对白崖大感满意。少年的回答有理有据,且得体大方,确实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桀骜难驯、缺少教养的野孩子。
在私塾外面旁听麽……那么能说不能写,懂理不能文,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林牧,你先回,白崖暂留!”冯扬想了想,顿时改变了主意。
既然白崖能识大体,那么再提点他孺子班班头要做什么,已经没有意义。看他那副小大人的样子,当那帮孩童的保姆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旁的林牧愣了愣,有些沮丧地朝外屋走去。
见林牧离开,冯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对着白崖说道:“将上衣拢裤除去……”
尼玛,你想干什么?
白崖大惊,木着脸偷瞄门口,心想打肯定打不过,就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逃跑。
冯扬见他的古怪眼神,心中一转念,知道面前的少年想歪了,顿时哭笑不得。他做久了教头,面对的又都是少年人,不太习惯事事解释。
再说少年武生大多想法单纯直接,哪像白崖前世久经“亮图”考验,歪念头都是瞬间秒懂的。
“咳咳,某是要给你摸骨测资!”冯扬板着脸解释了一句,此时心中的腻歪就别提了。
“哦……”白崖讪讪然地扯了扯嘴,将上衣和拢裤脱掉,只留下了一身内衣亵裤。
冯扬也不客气,上前将他全身的骨头都捏了一遍,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古怪神情!
“奇形根骨,难怪……难怪会打得一手好虎形!”
“奇形根骨?教长,什么是奇形根骨?”白崖见冯扬摸骨测资完,就愣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由好奇地问道。
“你先穿好衣服,容某想想!”冯扬的神情变幻莫测,说了一句,便自顾自地背着手,在房里踱步。
半晌之后,冯扬似乎有所决定,重新坐回太师椅,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白崖。
“白崖,你……你可愿意拜某为师?”
“拜师?”白崖一下就瞪圆了眼睛,要不是面瘫,他这会鼻子都能吓歪咯。
“天地君亲师”出自《荀子》,有黄老道家和儒家两说,但无论是哪个学派,对这个说法都是认可的。“师”在“天地君亲师”里面排最后一位,次于父母,但重于友朋。
这个世界尊师重道,拜师是很重大的一件事情,绝不能儿戏。
白崖前世看书经常看见某某少年骨骼清奇,天资绝伦,然后就有长者一见面,就哭着喊着要收他为徒。除了某些特殊原因,这基本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好像你去酒吧玩,突然有个老头过来说,“儿子,让我给你当干爹吧?”
你什么想法?会不会直接揍他丫挺的!
冯扬虽然不是酒吧老头,而是白崖所在的武馆教长,但这关系也近不到哪里去。为什么让武生叫他们教头,而不是师傅,就因为拜师不能随便拜啊。
白崖前世古华夏的儒家,就对这方面很注重,一个人的“师”有很多种称呼和区别,不能顺便叫。
私塾教书的,为蒙师,称先生!考场主考官,称座师,但平时遇上可不能直接叫人家老师,否则就是官场的阿谀奉承!
这些虽然带“师”字,但跟“天地君亲师”里面的那个“师”是有区别的,那个“师”是指授业恩师!
冯扬看白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想岔了。不过,这次是他自己没说明白,不能怪白崖。
“是……蒙师!”冯扬苦笑,再次解释道。
这个世界的文武有别,私塾先生一般不用多说,童子进了私塾,先生就是蒙师。武生却不一样,武馆教头还算不得蒙师,武生蒙师起码要完整地教武生一套基础功法,这才能叫蒙师。
白崖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不过,他也不想拜冯扬为蒙师。
一是他自身就有两套极品的基础功法,慢慢练就能晋升气境。二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眼光被养得很刁。
王鹏、童老、张梅这些意境强者都被他当成了同辈中人,要是拜冯扬这个武馆教头为蒙师,岂不是自己拉低标准吗?
以他的想法,以后找蒙师,起码要先进青城再说,至少得是慧难那个级别的!
冯扬看他迟疑不决,并不回答,心里就明白了。中年武师顿时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话没说清楚就提出拜师,换了谁都不敢答应。
“先坐吧,此事暂且不提,你回去考虑过再说!”冯扬指了指身边的座椅,笑着说道,“不过,某要跟你说一下为何会有此提议,这乃是源于你的奇形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