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不太在意这具身体的身世,只是搁心里怪怪的,还是问清楚舒服点,省得以后纠缠不清。
“宣季还真是多嘴……”刘钰不由咕哝了一句,看了看白崖说道,“真人在三年前见到你身上那块清水白璧,就嘱某去秦地调查了一番,虽然没有明确结果,但确实有了一些猜测。”
“嗯,大师兄说会使用清水白璧给子弟镌刻生辰八字的贵族,大多都是远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古世家,莫非我出身的家族也是这类性质?”白崖好奇地问道。
“白崖,你先告诉某,若是证实了自己的出身,你会做些什么?”刘钰沉吟着问道。
“算了,我只是有些好奇,您说不说都不要紧。”白崖转头看向窗外,平静地说道,“所谓家族不过是利益结合更紧密的血脉,就算知道了我的存在,也无非是以石投水,徒生波澜而已。”
“若是有人真心对你,你待如何?”刘钰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
“真心对我……为何?都这么多年不见了,为何要真心对我?只是因为流着同一个祖先的血吗?”
白崖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要吗只是为了修补自身情感的利己者,要吗只是维护自家法则的守护之犬,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呀……你可想知道三年前,真人对你的评价?”刘钰摇头叹道。
“哦,净罗祖师对我有何评价?”白崖感兴趣地歪头问道。
“真人说你以名声相挟师门,他原本是不想收你的,宁可放你去青城其他派系。”刘钰回忆着说道。
“可他隐约又觉得这不是你真正的气量,他说你心中似乎有一架天平,总能衡量出孰轻孰重,做出不违本心地判断。若真是如此,就算你偶尔肆意妄为,亦能恪守天道之下的那条界线……”
“哈哈哈,师祖果然大气,下回拜见,小子一定当面谢罪。”白崖轻笑。
“哼,臭小子,得意什么,真人还没说完呢!”刘钰不爽地冷哼一声,“真人还说,你事事都靠着心中那架天平,迟早有一天会伤到自己。要知道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衡量的。”
“不,师傅,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衡量的。”白崖露齿一笑,“真人心中会有无法衡量的东西,那是因为他没有作为判断标准的砝码!”
“既然你分得如此清楚,那本座就将有关你身世的调查结果告诉你吧!”刘钰看着白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据探子回报,秦地自远古时期传流至今的古老世家分为两种。
一种是普世家族,这种家族在秦地开枝散叶,后裔极多,分布极广。但也因为如此,家声已经泯然于众,还能坚持传统和族祀的已经寥寥无几。
另一种是隐世家族,开枝散叶不多,族众大多集中于一城一镇,甚至是一村。他们代代以家学相传,坚持传统和族祀。族人要吗不出世,一旦出世必定是人杰。”
“我自幼就失落在外,可就无从判断了。”白崖好奇地问道,“若单从清水白璧看,莫非是后一种?”
“不错,宗门调遣的探子从先秦时期开始核查流传至今的白氏,最终将你出身的家族圈定在了三个地方。”刘钰缓缓说道,“一是咸阳白氏,而是少梁白氏,三是郿县白氏。”
“咸阳白氏崛起于天地大裂变初期,为吕不韦门客,商户起家。少梁白氏原为魏国外戚,世代地方官绅。这两家传流至今都还有主干,前者仅是商户,但家规很严,近百年已经开始朝着武道世家转变。”
刘钰平淡地讲述道,“后者少梁白氏在天地大裂变之后,曾经随着魏国王族几度兴衰,后来脱去了外戚身份,这才慢慢兴盛,在第二战国时代便已经转为了武道世家。”
“那郿县白氏呢?”白崖眨了眨眼,他忽然感觉刘钰先说的这两家,可能跟他关系不大,重点应该反而在没说的那一家。
“相比较前两家,郿县白氏的来头最大,因为这家在先秦时期出了一位绝世战神——武安君白起!
这一家自武安君被秦王逼迫自刎后,就再未出仕。不过,他们一直跟兵家关系密切,甚至本身就是兵家的一部分,家传武道极强。”
刘钰看了一眼白崖,缓缓说道,“宗门探子认为你的身世脱离不了这三家,机会均等。但本座接到回报之后,却认为你十有**就是出身郿县白氏……”
“哦,师傅有何想法?”白崖笑着问道。
“这是因为远古先秦的那位战神白起,世人皆知白起有武安君封号,却不知他在道门眼中,还有一个非世俗的封号——白虎星君!”
刘钰感慨地说道,“白虎星为凶星,属金,主杀伐,既是战神,也是杀神,正合白起一生。而郿县白氏虽然自白起之后,再也无人出仕。但这一家子并未放弃兵家武道,族人几乎全部身怀虎形武骨!”
“原来如此!”白崖默然,心中已经信了刘钰判断。
“可惜青城在秦地并未太多根基,只能打探到这个程度,却查不出这三家白氏以前到底有没有幼年族人失落在外……”刘钰遗憾地说道。
“同时因为此事是你的私事,所以宗门没有派人联络三家白氏。你以后若想认祖归宗,就只能由你自己出面了。”
“知道了,师傅!”白崖郑重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有病才会跑去认祖归宗,前世看小说看到那些猪脚魂穿后,膝盖软得跟面条一样,随随便便就认父母祖宗,他就感觉挺恶心的。
“还有何事要问吗?”刘钰将手伸向茶碗。
“还有……”白崖无视了刘钰端茶送客的意思,腆着脸问道,“师傅,听大师兄说,你会带我去华山论剑……”
“还没定呢!”刘钰面无表情地将茶碗放下,“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师傅有事只管吩咐,徒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崖挺起胸脯,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真是……难怪老是脸上受伤,感情不撕一撕面皮,都能厚比城墙了。”刘钰抚着额头不想去看白崖,他真是被这个不要脸的徒弟给打败了。
“最近不要惹事,华山论剑之期在明年,不过,你必须提前出发,先替本座办几件事,另外顺路还要去曲家一趟。”刘钰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这下没事情了吧?”
“师傅,你别老赶我啊,那个……还有一事要问!”白崖苦着脸说道。
“……”
刘钰板着脸说道,“你还是回凤凰岭吧,本座怎么觉得让你现在下山,还太早了点!”
“别呀,师傅,这回是修炼上的问题!”白崖苦笑着摆手。
“那……问吧!”
“师傅,我现在在融意于气境界已经掌握了入微、鉴虚和返真,但对于第四层明玄、第五层窥道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您可有建议?”白崖认真地问道。
“嗯,你既晋入了返真之境,那本座且来问你,何为入微、鉴虚和返真?”刘钰闭目抚须,淡淡地问道。
“入微、鉴虚和返真与其说是武道境界,倒不如说是内气外放过程中,与外界天地元气沟通联接的驱气技巧。”
这个问题不难,白崖在凤凰岭三年可不是白待的。历年历代清都观前辈的手札也看了不少,自身也掌握了这三种技巧,故而回答得很流畅。
“你说得没错,那么明玄和窥道呢,你可明白何为明玄和窥道?”刘钰睁目,笑着问道。
“徒弟不知,我看过清都观一些先辈的手札,他们对这两个境界的描述都含糊不清,只能理解为两种武道至理,而不像前三种那样是武道技巧。”白崖皱眉,谨慎地回道。
“不知就是不知,不要不懂装懂就好!”刘钰赞赏地点了点头,“正如你理解得那样,融意于气的前三种小境界,其实都是武道技巧,而后两种明玄和窥道却是个人体悟。”
“清都观那些前辈之所以对此的描述都含糊不清,一是这种体悟很难用言语来表达,只能自己感受。二是他们不想误导后辈,每个人体质不同,武道的进展和理解也不同,故而产生的体悟千变万化。”
刘钰略有感触地说道,“这方面只能靠自己,想要达到明玄和窥道境界一共有两条路。一是练武过程中的顿悟,二是靠积累,练多了学多了,你总有一天会领悟到自己拳法中的玄机和道意。”
“多谢师傅!”
从静室出来,白崖略有所思。
刘钰看似没说多少,但已经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白崖不奢望自己能在练武时产生顿悟,那是天才的特权,他只能寄望于以勤补拙,尽快踏入明玄境界。
“哎呀,忘了找师傅要一处内峰的清净之地!”等白崖走出剑指峰道观,忽然想起他还没有要到住处。
“算了,先去看看林牧和冯燕的情况!”白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我记得他俩应该是在兰溪隘峰头,指导的意境师兄叫华……什么来着?”